8、杖责(2 / 2)
他将视线落在淑妃身上,“原来是有人刻意阻拦。”
他身后的扈从默然出列,一把将淑妃撕起,分毫不顾忌她正一品妃的身份。
淑妃遽然一惊,喝道:“放肆,本宫是你庶母,太子何敢……”
“臣是殿前司步军都指挥姚开泰。”扈从面无表情:“陛下口谕,无论拦驾者谁,一律杖责二十。”
殿前司是皇帝近卫,只听天子号令,太子可指使不动他们。
淑妃脸色煞白,头上钗横鬓乱,惶然道:“本宫只是为兄长鸣冤!陛下不知是本宫,才下了这样的旨意,本宫……”
姚开泰不为所动,一路将她拖出了椒房殿。
宋妙则呆呆望着地上拖行的痕迹,要哭不哭的模样。忍冬使个眼色,便有女史悄声上前,将她抱出殿去。
有痛呼声响起,还夹杂狼狈的哭腔。
竟然真打了淑妃,还是在皇后殿外!
命妇们噤若寒蝉。
莫说是正一品的宫妃,就是最微末的八品采女犯了错,也不会这样当众杖责。淑妃在封后大典前闹这一场,可真是自取其辱。
皇后上了鸾驾,命妇们沉默着步行在后,沈氏隐没在人潮里,手指悄悄揪住了兰漪漪的耳朵尖。
“今日是什么场合,殿上殿下坐的都是些什么人,也是你能放肆的?”
“痛痛痛……”
兰漪漪扁嘴装可怜,“我总不能看着姑姑被欺负,大家都是姓兰的,一家人当然要守望相助。”
大齐国力强盛,附属的小国一早就派遣了使臣入京,准备在今日朝见新帝新后。
放任淑妃一直纠缠拖延,误了吉时,知道的是淑妃不识大体,不知道的就是姑姑连妃嫔都管束不了,难堪皇后大任。
连皇帝都要被耻笑。
沈氏道:“娘娘明显成竹在胸,还要你一个小娃娃为她打圆场?”
兰漪漪沉默一瞬。
她也发现了。淑妃今日只有一个赵婕妤帮腔,往日里那些拥趸全都一语不发。就连赵婕妤,也只是夸了她一句,那话虽帮着淑妃将话引到承恩公府身上,却细究不了什么。
淑妃这是败相已露,早早树倒猢狲散了。
但她今日能底气十足地闹这一出,显然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已日薄西山。
是什么蒙蔽了她的眼睛?
姑姑明明可以轻易碾死淑妃,又为何迟疑不决呢?
这后宫真让人看不懂。
大典冗长又繁琐,帝后相协着登上高台,焚香祭告天地祖宗,礼官站在台边大声唱喏,诵读完当初封后的圣旨,再将它投入火中。
兰漪漪跟在她娘身边,随着人潮下跪磕头。
几个头磕下来,她脑子就晕了。也不知道是磕的还是饿的。
“夫人,小姐。”
有个小宦官凑到近前,递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这是太子殿下给的。”小宦官十岁上下,身量不高,穿着灰色的内监服,确实是太子方才带着的人。
沈氏用衣袖半掩着,打开了荷包。
里面装满了紫莹莹圆滚滚的葡萄,扑鼻就是一阵浓郁的奶香,皮上还带着水色,想是已经洗过了。
是伊犁进贡的无籽奶葡萄!
兰漪漪嘴里不争气地分泌着唾液:“阿娘……”
太子表哥想得多周到啊,这葡萄既解渴又解饿,洗干净了还能带皮吃,连葡萄籽都不用吐,藏在袖子里借磕头的空隙偷偷塞一颗进嘴里,简直不要太隐蔽!
沈氏犹豫一下,拉过女儿的袖子倒了半袋葡萄。
兰漪漪脑袋瞬间不晕了,磕头磕得更起劲了。
呜呜,也太甜了吧!
这么热心周到的太子表哥,怎么可能只论君臣不论亲戚啊!
祭礼结束,接下来就是酒宴了。
皇后往偏殿更衣梳洗,皇帝偏头瞥向太子,“你很喜欢承恩公家的女儿?”
太子垂头,淡声道:“母后喜欢。”
皇帝眸色转深,不发一言。
酒宴一直闹到日暮。
兰漪漪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她强撑着看完了几段歌舞,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等到了各国使臣进献贡品的环节,她已经歪在她娘怀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沈氏又气又无奈,却也实在心疼她。
赭色深衣的老宫女默然上前,在沈氏耳边低语两句,轻手轻脚地将兰漪漪抱走了。
酒宴还在继续,丝竹笙歌,觥筹交错。
小孩子的生理需求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困了就得睡,还睡得特别死。
等兰漪漪睡醒睁开眼,望着全然陌生的床榻,再看一眼帐外金碧辉煌的内室,懵了。
这是哪?
宇文韫信步走进来,撩开床帏对上那双清泠泠的眼睛,微微一怔。
兰漪漪却彻底清醒了。
她伸手抱住小太子的胳膊,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韫韫哥,你来找我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