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2 / 2)
离开沈绒后,穆琳娜揉了揉额角,目露倦色。想起前男友,她叹了口气。刚才与他的那番对话,她故意那么说,是为了让他早点放弃。
她自知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是铁石心肠。猫猫狗狗养久了都难免有感情,何况是跟了她三年的恋人。
拒绝前男友的挽回这种事,比她去公司谈商务合约还要心累。
于是她想返回自己的套房略作休息。
套房在第十层,要搭乘电梯上去。她来到电梯前等着。
游轮上的客房,一律按照宾客的身份地位划分等级。等级越高,所住的船舱楼层也越高。
比如程安与沈绒的客房是最低等级的普通套房,在第六层。而穆琳娜住在第十层。
每位乘客只能通过刷卡,乘电梯到自己住的楼层,无法随意出入其他区域。而等级最高的第十九层和第二十层有专属的私用电梯,这两层的房客十分神秘。
穆琳娜好不容易争取到上船的机会,就是为了结交更高层的圈子,拓展人脉。有这种想法的投机者不在少数。这群人就像游轮上的狩猎者,潜伏在各处,敏锐地留意着一切,只为及时捕捉猎物。
不过这是上船的第一天,刚到这里,穆琳娜还没什么头绪,不敢贸然行事。
圈子里都是一群千年的狐狸,再有心机也得维持基本的体面,通常不会做出蹲守堵人、跟踪监视之类的事情,否则可能得不偿失。
但这次也是凑巧,机会仿佛从天而降。
穆琳娜刚来到电梯前,正好瞥见有人从专属私用电梯里出来。她目光一凝,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动声色地朝那人看去。
只见这是一名年轻男子,西服整肃,容色沉静。
乍看上去并不引人注意,但留心观察便能发现,他的脚步仿佛被精确丈量过,每一步的距离都不差毫厘,落步沉稳却悄无声息。
应该是个练家子,并且身手不错。穆琳娜暗忖。
这时,一名服务生恭敬地向男子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具体内容,但能依稀辨出那个称呼——
谭先生。
原来他姓谭。穆琳娜记在心里。
虽然不知他是何来历,但她知道,就凭他能从那部电梯里出来这一点,也足以成为游轮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只是他看上去十分低调,似乎并不想引人注意。那种冷漠的气质,也令她不敢贸然上前搭讪。
要结交这种人,不能急于求成。于是她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站在原地没动,用余光看着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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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穆琳娜认为高不可攀的谭先生,在下了电梯离开船舱后,一路走到露天甲板上。
最终,他停在沈绒面前。这里位置僻静,此时并无旁人。
“大小姐。”他沉声道。
天边云霞如血。
沈绒转过头来,逆着光,看到了谭信。
自从成年后,他仿佛永远都是这样,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领带系得标准,通身衣物像是刚从衣柜中取出,毫无褶皱。
夕阳余晖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令他比往常略显柔和。
沈绒对上他的眼眸。从他淡淡的眼神里,什么情绪都辨不出,七情六欲似乎从来与他无关。
也许是此时光线太柔,令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尚年幼,而他是个小小少年。
那时,她好奇他为什么从无表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少年一动不动,依旧波澜不惊。
“哎,你怎么不笑呀?”她感叹,忽然想要吓唬他,“我要打你了,真的打你。你怕不怕?”
少年静静道:“小姐,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是无趣啊。”
她恶作剧的心思顿时熄灭了。
正是因为这样,虽然幼时谭信常常跟在她身边,却不是她的那群玩伴之一。他不满足她对玩伴的两大要求:一要漂亮,二要有趣。
在她的童年印象里,他永远只是身后一道黯淡的影子。
再后来,他成了苏嘉明的下属……
思绪回笼,她叹了口气,索性开门见山:“苏嘉明也在船上吗?”
“少爷还在国外,暂时抽不开身。如果您想与少爷见面……”
“我只希望永远不用见到他。”
谭信不语。
她望向远处。海平面上,一轮夕阳缓缓沉落。云霞万千,幻出无边异彩。
静了一会儿,她忽然问:“你真的不想离开霍家吗?像苏嘉明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一辈子跟随。”
她知道说这话没用,只是心存最后一丝奢望,因为谭信与霍家其他人不同。当年她被所有人视为杀人凶手时,唯有他不曾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他垂下目光:“我姓谭。”
是啊,这就是答案,她早该料到。
他姓谭,谭家人世世代代都是霍家嫡系的家臣与忠仆。无论是身为下属的他,还是身为大小姐的她,他们从小在霍家体会最深的一条“真理”是,人生而不平等。
她再次叹息。
海风吹来,伴着腥咸的海水湿润气息,海鸥飞来飞去。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她问。
他把一张房卡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这是游轮顶层的贵宾套房,为您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入住。”
她把房卡推回去,再次重申:“我已经与霍家断绝关系。”
“您是霍家的大小姐,少爷的未婚妻。”
与谭信说话,就像同一个有固定程序模式的机器人交谈,来来回回无法沟通,令她无语。
她深吸一口气,把心中涌起的烦躁感压了下去,尝试讲理:“我建议苏嘉明想清楚。他要结婚,只是为了继承霍家,对吧?
“如果这次他为了遵守家规而妥协,今后就只能不断妥协退让。而且按照家规,为了保障嫡系的继承权,家主不可能离婚。他又何必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就牺牲一辈子的婚姻,强迫自己与最厌恶他的人绑在一起?”
对方只是聆听,沉默不语。
沈绒继续道:“我这人性格糟糕,又记仇,随时可能报复。他若与我结婚,等于在身边放置一颗定/时/炸/弹,风险很大……”
实在没办法,她甚至违心地称赞:“霍白那么喜欢苏荟,苏嘉明又那么有能耐,其实完全不必被陈旧的家规束缚,一样可以继承家业。”
一口气说完,她强压着恶心感,终是没忍住,加了句嘲讽:“说不定还能让霍家改姓苏。”
谭信依旧波澜不惊:“您的想法,属下会转告少爷。”
“如果他足够明智,就知道离我越远越好。”
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消退,夕阳终于落到海平面以下,只余一抹幻觉般的残红。
她起身离开,他垂手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