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拜拜(2 / 2)
他说什么?他要回家了。难道宋宅不是他的家吗?难道宋逸辰不算他的家人?
“阿渺,”宋逸辰抱住脑袋,痛苦地呢喃,“阿渺——”
痛楚让他的面容有些扭曲,宋逸辰钻进林渺的单人床,紧紧闭上眼睛。
或许他需要好好捋清楚他和林渺的关系,但事已至此,他更加想不通,脑中一团乱麻,唯余痛苦反复鞭笞心脏。
乔牧以为宋逸辰好不起来了,他在外边等了三天,宋逸辰渴了喝酒饿了抽烟,郑管家和赵姐走了,没人给他俩做饭、打理家务。
乔牧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肚子饿了点外卖,衣服脏了找家政。
宋逸辰拉开门出现时,乔牧以为自己看到了鬼。
年轻男人邋遢得不成样子,胡须拉渣,双眼黯淡无神,烟酒气味混在一起发酵,若隐若现一丝酸臭。
“宋逸辰……”乔牧肚子里本来憋了一大堆恨铁不成钢的话,此刻看到宋逸辰这幅样子,那些话梗在喉头,怎么都说不出口,“你还活着吗?”乔牧心里发怵。
宋逸辰垂眸扫他一眼,面无表情,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越过乔牧径直去了后院温泉池。
出乎乔牧意料的是,宋逸辰竟然自己穿衣洗漱收拾整理,看上去似乎已经走出林渺不辞而别的阴影。
乔牧在前厅等了一阵,西装革履穿戴整齐的宋逸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只是风流薄情的纨绔子变出了一张社会精英般冰冷的脸。
“去找郭衡道歉。”宋逸辰漠然道。
乔牧霍然起身,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跟上宋逸辰。
郭衡还住在医院里,宋逸辰去的时候,郭家父母异常警惕且愤怒地看着他,他们紧紧注意着宋逸辰的一举一动。
乔牧忙将礼品奉上:“我们来道歉,实在对不起。”
郭家父母愣了愣,郭母挺身而出,怒斥:“别以为你明星了不起,怎么能随便打人!”
“抱歉。”宋逸辰顶着一张无表情的脸,弯身鞠躬。
郭母下意识后退半步,夫妻俩面面相觑,有些懵,低头望向九十度弯腰的宋逸辰,年轻人大有对方不原谅绝对不起身之意。
正当四人在门口僵持时,室内传来郭衡的喊声:“爸、妈,放他进来。”
夫妻俩还想可是,不待开口,宋逸辰便毫无礼貌地直起身,越过两人进了病房。
郭父恨恨地吹胡子瞪眼:“没教养!”
乔牧连连道歉:“我一定看住他,二位放心,抱歉抱歉!”他跟在宋逸辰身后进入病房,顺手合上房门。
郭衡脸上全裹着纱布,留两只眼睛露在外,滴溜溜地转,郭衡扭头打量宋逸辰,虽然挨了打,但没忘逞嘴上功夫:“哟,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我以为您还在警局吃牢饭。”
“对不起。”宋逸辰没理会他幼稚的挑衅,自顾自道:“我很抱歉。”
郭衡愣住了,嘴角抽搐,半晌,抬手一指旁边:“坐。”
“脸…没事儿吧?”乔牧小心翼翼地询问,郭衡嗤笑:“没事,破了两条口子而已,我妈非得让医生这样包,像具木乃伊。”
乔牧跟着呵呵尬笑:“您还挺幽默。”
郭衡微笑:“谢谢,总不能一天到黑顶着张阎王脸,把人吓跑了怎么办。”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宋逸辰。
乔牧内心连连叫苦,暗骂这郭衡狗嘴吐不出象牙,干嘛非得挑宋逸辰心窝子戳。
“出事了。”郭衡觉察道。
乔牧没说话,看着宋逸辰,宋逸辰凝视窗外,良久,低声回答:“阿渺走了。”
郭衡眼底露出了然神色,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抱着手中的心理学案例,轻轻摇晃:“他一直留在你身边,才让我感到诧异,走了反而正常。”
“阿渺的事,你知道多少?”宋逸辰提来椅子坐下,沉声问郭衡。
“所有。”
郭衡的回答让宋逸辰心惊。
乔牧抬眼,惊诧地望向郭衡。
“哼,是不是以为林渺那样的孩子,压根不懂得倾诉,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不会说,是吗?对于他的事,我这样一个外人,应该一无所知,不可能成为他的倾诉对象,对吗?”郭衡一语中的。
宋逸辰和乔牧垂首,沉默。
的确如郭衡所言,他们都以为林渺凡事深埋心底,只有对最亲近的人才肯吐露言辞。
林渺在宋家这十余年来,唯独对宋家父母和宋逸辰主动开口,想不到区区一个郭衡,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竟然能搞定林渺那样的麻烦少年。
“说说。”宋逸辰后仰,视线移回郭衡身上。
郭衡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回视面前这位当□□手,林渺的…哥哥。
“如果你不想更加难受的话,”郭衡手抓床栏坐起身,“我建议你不必知晓。”
“当然,”郭衡冷笑,“我不介意告诉你,我希望你难受。”
乔牧背对二人,立在窗前,看着窗外落叶凋零的梧桐树,烦躁叉腰。
有些事,从别人嘴里听说,才能察觉到自己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宋逸辰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为林渺好,原来却并非如此,他不仅没能保护林渺,反而狠狠地伤害了他。
他以为让林渺一帆风顺地正常长大,就是对他好,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林渺,到最后,终于将他逼走。
少年人那点深藏于心的喜欢,让他磨平,被风吹散,消失无踪。
“阿渺……”得知了所有真相的宋逸辰,终于明白这几个月以来,林渺抱着何种纠结、焦虑、畏惧、诚惶诚恐的复杂情绪,坚持留在他身边。
少年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只为宋逸辰一句话、一个眼神,委委屈屈地留下来,难过、愤懑、受伤、无奈、希冀,这些只有林渺自己来承受。
而自恃林渺兄长的宋逸辰,扬言把他当成最宝贵珍宝的宋逸辰,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