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1 / 2）

白无咒的院子十分独特，从里到外皆为白色，不仅外墙、屋檐、帷幔，就连地上的泥土与石子路、种的花草树木也都是白的。一般白色被视为仙气飘飘的代表，然而他这里的白却十分死气沉沉，浸透着一股迟暮与枯槁之气，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

白无咒手执书卷站在院门前，看到日月公主，依礼欠了欠身，接着才把那平板机械的视线转向纪连翘，笑了笑，道：“别来无恙。”

纪连翘这才发现这白无咒不就是当时请他喝茶的白衣人么？喝了一盏茶，听了一个奇诡的故事，什么下文都没有便各自散了。原来他竟是日月公主的手下。

然而当时那白衣人何其仙风道骨，浑不似红尘之人，而此刻的白无咒却是面无表情而眼神枯槁，眼底两个硕大的青黑眼圈趁得他眼珠子更为呆滞阴鸷，看着有种神经质的疯态。

不等纪连翘回话，日月对白无咒道：“父王还未寻来？”

白无咒冷漠地说：“快了。”

日月便对纪连翘说：“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我也帮不上你。”

白无咒便转身为纪连翘引路，进入一间通体皆白的封闭石室，明沉被一捆蛇般粗细的白色麻绳交捆贴墙高吊着。从身体状态看，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严刑拷打，甚至一丝外伤也无。

但纪连翘脑内的声音却说：“他快死了。”

白无咒虽然看着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对日月公主却是言必听从，依言将纪连翘带到之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人的气息唤起了明沉的神智，他薄薄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半睁开双眼，看到纪连翘，表情有明显的怔愣，接着才动了动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道：“你还好？”

这开场白是纪连翘没有想到的，他傻傻地说：“还行。”脑内声音笑了笑，并未言语。

“没事就好。”明沉虚弱地笑了笑。

纪连翘直觉这当中一定有什么环节错位了，然而时间紧迫容不得他细想，便开门见山问道：“你听命与谁？又为什么找上我？为什么要通过那样的方式污……”纪连翘顿了顿，那个带有歧视的词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口。

明沉动了动嘴唇，帮他续道：“污染你，让你永世无法入仙。”

纪连翘心情复杂，觉得明沉又回到了最开始两人在山林间奔波的那个样子，沉默，带着不宣之于口的善意，会蹲下身抚摸一片过早开放的花瓣。而脑内的声音随之便肯定了他那模糊的直觉：“他是鬼妖，一半为鬼，一半为妖，鬼杀伐，妖温厚，现在这个是妖的那一半。”

……原来如此，那昨晚出现的想必便是属于鬼的那一半了。

“你都知道了。”明沉气息微弱，讲话十分吃力，“我听命与谁，你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是你，却不是我能回答的。”明沉的眼里含着细微松快，很含蓄：“幸而公主来得及时，不致酿成大错。”

说完这句话，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纪公子，江湖变幻，人心莫测，你不要太天真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便又重新阖上，再也不愿睁眼看一看他了。

纪连翘站了会儿，直到脑内出声催促：“走。”

刚一出门，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院门洞开，一队佩刀卫兵列队穿行而过，领头一个穿金袍戴高冠的人对日月公主行了个礼，尖细着嗓门宣道：“王口谕，明沉见色起意，有损宫规，本应就地处决，以儆效尤，然其有功，如公主能网开一面，王自欣喜。”

日月此刻以带上了斗笠披上了白纱，因此谁也不知道她翻了个白眼。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带走带走。”

纪连翘侧身让开路，那领头的与他匆匆擦肩而过，却不动声色地偏头打量了他一眼。

“若能将明沉一分为二，我倒愿意引他入麾下。可惜。”日月目送奄奄一息的明沉被卫兵背在肩上远去，心头涌上一阵飘渺的哀伤，她低低地喃喃自语：“……可惜明暗相交，世上诸事都如此，我又哪里去寻找没有飞尘的光呢。”见纪连翘也似有感伤，她振作精神道：“你一切的麻烦皆来自于我，我本应对你道一声抱歉，但尊为公主，我的确无法开这个口。”

纪连翘无语，你的理由好他妈冠冕堂皇。

日月也知道自己不占理，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但我是公主，公主却不是我，公主有公主的规矩与人生，你可明白？请收下日月无法说出口的歉意。”

见她不似儿戏模样，纪连翘反倒不自在了起来，曲起手指勾了勾脸颊，与她一笔勾销了。谁知日月看见他这一动作，竟恍惚了起来。那年初见，春光自然高胜此刻冬日，但纪哥哥的音容笑貌，却并没有胜过此时此地多少分。日月恍惚后便狠狠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声，难道是与纪哥哥分别太久，才让她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幻觉吗？

“与她道别。”脑内声音催促道。

纪连翘的确无意在此地久留，正待开口，日月道：“青乙未归，玉琢和无咒都在，我让他们也与你道歉。不过，你也要谢谢玉琢，若不是她察觉了明沉的动作，你恐怕也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