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岁月长（1 / 2）

多年前的宛城位于云雾涧之外三十里,宛城中大户方氏一族在此设立了不少茶园，专门为望属国与良渚国的皇族提供云雾茶。

有道是一钱云雾一两金，方氏因此成为江南一带数一数二的商富，一时间风头无二。

方言蹊那时是方家长子,不及弱冠就接手了方家大部分生意。方家不仅仅有茶园千顷，还有不少的粮庄油庄,甚至还涉及了绸缎瓷器以及古玩，淮水一带城镇都有方家商铺。

方言蹊得来淮水商运权，让方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甚至垄断了淮水两岸的茶叶生意,谋取了不少暴利,成为了众人眼中极为厉害的商人。

可惜他在生意方面得心应手,为人却是风评不佳。

一般说起方言蹊，人们想到的第一点是他是个厉害的商人,生意做得极其好,富甲一方,第二点便是这个人流连花丛处处留情,不知祸害了多少好姑娘。

曾经有一段时间,宛城上下都喜欢用方言蹊夜宿在青楼的事作为谈资。

本来青楼这地方就是用来寻乐子的，一个男子去了也是无可厚非，但是没有人想方言蹊那样高调,三天两头青楼里边跑，甚至为了一个名叫半夏的清倌人一掷千金，可谓是荒唐。

他曾经还提出娶一个猎户的女子为妻,轰动了方家上下，也让宛城人看了不少热闹。

他喜欢的女子大都数都是眉目清冷的，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股恣意傲气，生得并非美颜艳，也无任何温婉。

只要稍稍用心，就能发现无论是半夏，还是猎户女，都与妖女遣情有些神似，甚至性格都是一个模子里边刻出来的。

说起妖女遣情，宛城中人都是一阵惋惜，那个烈性女子从前可是堂堂女侠，一生扶危济困，却不想后来沾染魔道修炼之法，成为了一个嗜血怪物，杀人如麻，堕落成妖。

到底，言蹊与遣情之间是有场冤孽的。

言蹊生平喜酒不喜茶，在他的居所里放着的都是陈年佳酿，入口极其醇厚辛辣。虽然每次喝都会被呛个半死，但他每次都会忍不住喝完一坛，然后自己一个人或哭或笑地发酒疯。

他当时年少，也曾轻狂，试过离开方家行走江湖浪迹天涯，但是他一路过来都适应不了。

他拿不起刀剑，救不了旁人，喝不得烈酒，行不得仗义，他只会打打算盘记记账。就像遣情说过的，他会是一个极好的商人，但不是一个好的剑客，他只适合在江南水汽中谈天论地，并不适合在风起云涌中刀光剑影……

言蹊以为自己只要走她走过的路，看她看过的景，经历那些她经历过的惊心动魄，就能够成为跟她一样的人，走进她的世界，占有一席之地。

但是他最后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走不近这个女子半分。就像没有办法抹灭他前半生的安逸，她前半生的流离，经历过的事情终归是不同，他们的想法也不同。

言蹊知道她最向往的是自由，而他就是束缚住遣情的枷锁，即使他用尽千方百计想把她留在身边，她也会想方设法地离开。

他那么执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他后来放手了，可是每次又忍不住从别人身上找她的影子。兜兜转转那么久，他果然还是忘不掉，戒不了。

记得初遇是在淮水的一艘画舫上，他那时不过十五岁，混在一群富家子弟中游山玩水。

他不喜那种纸醉金迷，偷偷跑上了二楼寻清静，却不想有个满身酒气的姑娘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厢房，一看见他就上去捂住了他的嘴，言笑晏晏地说：“莫吵，到时候赏你一坛桑落酒。”

言蹊被她身上的酒气熏得不行，他平日里就不喜欢饮酒，也很是讨厌那些满身酒气邋里邋遢的人，但是看了那姑娘一身利落的短打衣裳，好像跟那些酒鬼不大一样，他无端地点了点头。

那姑娘松开了手，用手指戳了戳他粉雕玉琢的脸，笑得洒脱不羁，“原来世家小公子也喜欢饮酒啊！”

言蹊觉得她口里那“世家小公子”一词带着某些讽刺，加上她的动作有些轻佻，哪有女孩子家家的这么粗俗。他心里不免有些反感，“世家公子喝酒还碍着你了？”

看他像是有些恼羞成怒，遣情解下自己挂在腰间的酒囊，拔开了塞子往言蹊的嘴里塞去。

言蹊冷不防被灌了一大口烈酒，舌尖口腔全是辛辣，呛得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咳嗽。

遣情看着他如此剧烈的反应，才知道这个家伙不会喝酒。看着他把那口酒仓皇地吐了出来，不免有些心疼，这桑落酒金贵着呢，有钱还不一定买的到，现下被这小子糟蹋了那么多。

她顺手斟了一杯清茶给他，言蹊忙不迭接过来漱口，猛灌了几杯茶才把嘴巴里那股辣味散去。

而后言蹊瞪了遣情一眼，颇有埋怨的意味，遣情只是心疼地把自己的酒收好，无奈道：“谁知道你不会喝酒？白白浪费了许多。”

“明明是你……”言蹊觉得这个人好生不讲道理，但想起好男不跟女斗，自己跟个姑娘家的争吵委实丢面子，所以将后边指责的话硬生生咽下。

“算了算了，到时候再找李老头儿要点。”遣情脸上的神色倒是变得无所谓，听了听外边的动静，确定那些追赶她的人走掉之后，才缓了口气，呢喃道：“终于甩掉那些烦人的家伙了。”

言蹊从她的话里边听出了端倪，皱了皱眉头，问了句：“刚刚有人在追杀你？”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招惹仇家？

遣情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语气有些敷衍，“这个啊……没办法我平时欠了很多酒钱，喝了霸王酒被店小二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