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过秦楼 18.7.25修(2 / 2)
“怎么不是。”宛和帝姬道,“我当日见过一回。那日盛亲王还遮着帘子呢,只是停车与人说了两句话。因车马上家徽不曾取下,倒被好些姑娘手拉手围起来,不许他走。只是那些侍卫为难,又不能伤人,又要护着盛亲王。末了回王府时,听闻身上多有青紫,皆为瓜果所掷。”
宋笙妤虽未眼见,听宛和帝姬此话,倒能想出盛瑢狼狈的模样。忍不住低着头发笑,一时又觉难为情,咬着下唇不想笑出声来。
偏容和帝姬抚上她手膀子问:“九妹妹,你低着头是在想什么?”
宋笙妤陡然抬头,面上笑意不能掩住,霎时丽色无双,艳光四射,竟令容和帝姬有一瞬恍惚之感。她道:“不过是想着盛亲王当日的模样,觉着可笑罢了。”
容和帝姬不过一问,便又道:“听闻乔大姑娘被赐婚与夏国王长子,像是近两日就要成婚,即刻往夏国去了。妹妹知道不知道?”
“他们素日在一处玩笑,近日不过因八妹妹病着,这才未曾出去。”宛和帝姬理了理衣上褶皱,掰着指头算了算,因道:“算算时候,左不过是这两日了。”
容和帝姬原见过乔今星几回,当下不免叹息:“难为乔大姑娘,身为庶长女,这些年过得艰难。谨小慎微得不得了,偏又要往夏国去。听闻夏国与咱们这里浑然不同,乔大姑娘娇滴滴的模样,实在算得磋磨了。”
“这原是我的不是。”宁安帝姬久病在身,心有郁气。骤闻乔今星,当下落下泪来:“我们打小一块儿长大,便是凭着这份情谊,我也该去瞧瞧她。偏我身子不中用,白费我们好了这些年了。”
“身子才好些,如今倒哭起来,姐姐莫非真想做戏文里的病西施?”宋笙妤忙拿着软帕,倾身掠过炕上小几,去擦她面上热泪。“既是一并长成的情分,就该懂彼此体谅。姐姐病着,乔大姑娘总知道。姐姐若不放心,明儿我去一趟就是了。左右我见了,权当是姐姐见了。”
正说着话,那厢宫婢道女医来诊脉。宛和帝姬并容和帝姬皆起身告辞,宛和帝姬道:“时候不早,只怕福阳在府里闹腾,如今除了我,竟没人能管住她。八妹妹仔细将养身子,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宁安帝姬强撑起半边身子,弱声道:“两位姐姐慢走,恕我不能相送了。心宝,你替我送一送。”
宋笙妤应了,吩咐画楼好生服侍,自送二人出来。打帘子出来,正和外头候着的女医迎面相对。女医与三人见了一回礼,宋笙妤命她进去,才敢往里。
隔殿门尚有两三步模样,宛和帝姬便道:“只送到这处罢,妹妹未着斗篷,仔细冷着。”想了想,又道:“明日去探乔大姑娘,别惹她伤心,只说些好玩的,哄她笑就是了。千万使她宽心。”
“二姐姐放心,我都知道。”
宛和帝姬见她应了,伸手拢了拢她衣领,“去罢,里头暖和。”于是与容和帝姬出来。
容和帝姬与她一并在宫巷上走了一段,二人一母同胞,许多话旁人不能讲,他们彼此却都能说。容和帝姬举目去望,只见雪白墙朱,连绵知远处,只觉永无尽头。
宛和帝姬再没在照福宫里笑容和煦的模样,面冷似冰,将手拢在筒子里,只默然往前走。容和帝姬送宛和帝姬至宫巷边,二人相对立了一刻,宛和帝姬方道:“是我对不住乔大姑娘。”
容和帝姬回头去看,几行脚印规矩整齐,在这白雪铺就的路上,倒显出三分苍凉,七分凄绝。“姐姐是为着我。”她扯着唇角,勾出个艰难的微笑来。“我不去,总要有人去。”
“事总要有人办,这人不去,便要有旁人去。”宛和帝姬叹出一口热气,在这初冬时分,竟已呵气成霜。“回去罢,姐姐瞧着你……”
容和帝姬仰首望她,她又念了一句:“听话。”容和帝姬再无别话,深深与宛和帝姬见了一礼,这才去了。
宛和帝姬定定瞧着她的身影远去,只觉今岁冬季冷至入骨。他们一母同胞,母亲出身荥阳冯氏,与当今太后同出一族,曾位至贵妃。只是原先气焰滔滔的荥阳冯氏,早已成灰。他们纵使身为天家帝姬,也逃不过叫人主宰的命。那日听闻父皇要令妹妹去和亲,她就乱了。千方百计求到不理世事多年的太后跟前,跪着哭求多时,只求留下她妹妹。好歹冯贵妃要唤她一声表姑母,只想着她素日的好处,求太后帮一帮。
太后被她苦求不止,到底动容,求了皇上。和亲的便从容和帝姬成了乔大姑娘。是他们对不住她,只是世事如此,她要保住容和,必要有人受苦。与其是容和,不如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