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生变(1 / 2)
宫城的巍巍朱墙,年复一年地伫立在平静无波的护城河边,与那些身披金甲的御林军一起,庄严肃穆地向世人昭示着天家赫赫威仪。
残阳如血,为半壁江山染上一片萧然。远远的,钟声悠悠。
林又卿一手搭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缓慢而平稳地踏上冰凉的汉白玉阶。
俞怀安与她并肩同行,注视着她微蹙的黛眉,轻抿的唇角,含着骄傲和自矜之意的下颌。他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他毫不犹疑地陪在她身边。
皇上俞临霁着一袭明黄龙袍,面无表情地坐在首席。众人以四皇子和叶坤为首,纷纷跪下叩拜。
“平身。”皇上吩咐道,又略带了一丝不悦地问,“听说你们在叶府里闹得不可开交,这成何体统?怀玦,你先说,究竟何事?”
“回禀父皇,今日灵徽去叶府探视绾柔,哪知离开时,竟遭了叶家次子叶翰无礼轻薄!儿臣听闻此事一时气愤,没耐住性子,便带人到叶府大闹了一番。此事是儿臣的过错,儿臣给右相大人赔罪。”四皇子说着,朝叶坤作了一揖。
皇上闻言怒道:“灵徽身边伺候的人呢!”
灵徽公主便回话说,当时身边的侍女被她派去寻她丢失的香囊了。叶翰重重地跪下磕了个头,道:“皇上明鉴,微臣从未行此不轨之事啊!”
“父皇,叶翰的秉性儿臣还是清楚的,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绾柔公主的容貌神情与皇上如出一辙,透着清冷孤高。
眼见皇上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似乎信了绾柔公主所言,四皇子便接着道出了重头戏:“父皇,且先不论此事的是非。今日,儿臣一时不冷静命人打砸叶府时,竟无意间发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少不得来请父皇定夺了。”
于是,早有内监呈上了一个托盘,里头托着那人偶和碎成几瓣的楠木盒子。皇上只瞟了一眼便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这肮脏东西,从哪里弄来的!”
见皇上气极,众人都急忙跪下。林又珩不疾不徐地回话:“回皇上,此物乃是小厮从叶府内院里无意间发现的。”
“父皇,”绾柔公主跪直了身子,朗声道:“此楠木盒,乃是月前世子妃所赠,其中所置本是一套羊脂玉饰。至于为何变成了这样一个人偶,儿臣不知,或许四哥和灵徽会清楚。”
于是跪了一地的众人都回头,或惊愕、或期待、或愤恨地盯着林又卿,皇帝的亦望了过来,眼神深沉,使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来人,即刻去叶府,找一找公主说的那套玉饰。”皇上沉声吩咐,“你们都别跪着了,叶家众人和绾柔,且去暖阁坐着饮茶罢。世子妃留下,朕有些话想问一问你。其余人,你们都回府候着。”
所有人虽是各怀心思,却也只得诺诺应是,各自退下。林又鹤神色复杂地望着林又珩和灵徽公主,又担忧地看了看林又卿,终究忍耐着离开了。
见俞怀安总不挪步,皇上便说:“朕不过问世子妃几句话,怀安,你不必担心。她怀着朕的侄孙,朕岂会为难她?”
“你放心。”林又卿轻轻道。
你放心,这三个字,俞怀安无数次对她说过,无数次安抚了她的悲伤、焦躁、惶恐。这一次,由她来说——你放心,怀安,我不会有事,叶家也不会有事。
俞怀安从林又卿坚定的眼神中明白了她的决心,于是不再多言,行礼告退。一时间,偌大的殿堂,只剩下皇帝与林又卿二人,外加几个雕塑般无言静立的内监和宫女,默默守在门口。
“说罢,那木盒,当真是你送的?”皇上面上有些疲惫,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回皇上,那的确是妾身所赠,里头的羊脂玉饰共有手镯一对、项圈一个、玉佩一枚。那楠木盒上的浮雕是江南名家张青所刻,绝无其二。”
皇帝似乎觉得这是件颇有意思之事,玩味地看着她,问:“你倒不帮着你哥哥说话?”
“妾身虽见识浅薄,却也晓得欺君乃是大罪,是以妾身不会偏帮任何人,只是道出所知的事实而已。”林又卿答得从容不迫。
皇帝付之一笑,命赐了座,又叫上茶。殿中死气沉沉,一片寂静。林又卿小口小口地抿着茶,然而揣着满心疑惑和不安,根本品不出是何滋味。皇帝不再出言,又不令她退下,她不知何意,只得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沉默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