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鬼手画圣(2 / 2)
他三人听到有美酒,心中皆是甚喜,当下暖酒寻杯,忙活了一阵,待酒热了,方才打开酒坛上的封泥,顿时只觉一阵醇香扑鼻,清冽甘爽,只闻着人已醉了三分,再看那斟入杯中的酒,微微发黄,却纯透无比,色泽莹润,一杯入口,自舌尖至喉咙一路爽滑,唇齿间渗出幽香的气味,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爽快,三人细细品着,口中皆不断叫好。
那人笑道:“此酒名为洌泉,取山中清泉而酿,因此酒中带有泉水的甘甜。”
有了好酒,陈逵也不拘谨了,朗笑道:“这真是好酒,我今天才觉得以前的酒竟是白喝了,连这洌泉的三分也比之不及。”
封九叔也道:“老朽活了这大半辈子,这样的好酒也是平生第一次喝到。自阁下入帐我便觉得气度不凡,不知可否将姓名告知,正好与我等交个朋友。”
那人微一颔首,道:“在下姓江,单名一个门字。”
江门,很是普通的名字,让人很难把它与眼前这个天人一般的男子联系在一起。俞扬子三人心中甚是纳罕,却仍礼貌地道了自己的姓名,心想:眼前这人是真人不露相,来历经历都神秘得很,或许是哪里的世外高人也说不定。
江门问道:“不归山人烟罕至,鲜有人来,不知三位为何竟到了此处?”
陈逵是个急性子,加之又喝了酒,更无拘束,拍着大腿啐道:“别提了,皇上素闻不归山多珍禽灵草,命我们三人前来寻找,可谁知我们竟在这山中瞎转悠了几日,仙草没看到,雪倒吃了不少,现下连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江门闻言,只是淡笑,眸子里漆黑深邃,像是隐藏着什么东西,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直觉告诉俞扬子,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与封九叔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俞扬子搁了手中酒杯,笑道:“不知江兄来自哪里,又为何会独自一人来到这不归山中呢?”
江门听了,竟低声轻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道:“在下方才已说过,我不过山中一过客,相逢不问出处,俞兄又何必执着呢?”
俞扬子一愣,旋即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是我唐突了。”
江门也不在意,将酒杯斟满,幽幽道:“这不归山中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三位这回算是白跑一趟了。”
“什么?”
三人闻言大惊,全盛京的人都知道这不归山中珍奇无数,曾有数人入山寻找,皆因贪恋山长美景而乐不思蜀,再也不愿出山,因此这里被称作不归山,现下这名不知从哪里来的男子竟说这里没有珍奇,好像他对这座山很熟悉一般,着实令人诧异。
江门抿了一口酒,道:“我所知道的不归山,没有什么奇珍异草,它和全天下的山川一样普通,不过这里倒是有说不尽道不完的故事,我正好知道一些,不知三位是否愿听?”
他淡笑着看着俞扬子三人,眸中深邃的黑色映衬着炉火,闪烁着跳跃的光芒。这双深邃的眸子像是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将俞扬子三人的魂魄生生地吸了进去。他的目光疏淡,唇边的笑始终不曾褪去,就这样平淡的一个眼神却已经将他三人的好奇心都勾了出来,像上古时代的耄耋,怎么也填塞不满了。
俞扬子拊掌笑道:“如此甚好,我等洗耳恭听。”
江门侧耳听了听风雪,略一沉吟,开始将他的故事娓娓道来。
不归山以西,盛京南部,有一座城名春熙,春熙城里住着五怪,个人自有一绝。妙笔生,人称“鬼手画圣”,世间百态,他两三笔勾勒,惟妙惟肖,见者皆叹,只可惜他的画作鲜少流于街巷,只有八珍图,分别赠予了八位朋友,至于寻常百姓则是毕生难见。金千邑,长生当铺的掌柜,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财产,但看他的样子,富可敌国也是有的,一般的物件,随随便便进不了他的当铺,他没甚喜好,只爱听些稀罕故事,若你的故事合他的口味,他便能把实现你愿望的东西给你。妖娘子苏媚娘的镜子一般人可看不得,通过它看得见过去,窥得到未来,它照你心中所想,言你心中未言,方寸间照见的,不是你绝美的容颜,而是心头的贪婪,你记住,千万不要动心,若你动了心,家破人亡也是可能的。长乐姑娘的点心,一般人哪有福分吃到,她一次只做一样,一样只给一人,凭食观性,你的口味总能泄露真实的内心,她依着你的心性,有能让你做梦的本事,到底是梦里好还是现实好,那你要尝过了才知道。人称“小华佗”的月如素,救人但也不救人,若触犯了她的禁忌,见死不救也是有可能的,别人医病她医心,心好方能命好,能不能活下去,一切皆看你的造化。
这故事,就跟春熙五怪有关。
雨接连下了几日,春熙城北的乱坟岗早已污泥遍地,恶臭熏天。这日深夜,雨下得越发紧了,乱坟岗无星无月,四野空寂,散乱的坟头早已被雨水冲洗干净,足可以看清墓碑上面刻的字来,那些没立碑的,无名无姓,只一座馒头似的土包,便成了死后的安身之所。这种地方,上面黄土连天,地下枯骨绵延,哪里都见得出荒凉来。
忽然顶头一个霹雳,闷雷滚滚,震得大地隐隐作颤,密集的雨点犹如千军万马浩荡而来,恨不得把地面都给砸穿了。空荡荡的乱坟岗,风声涨了势头,狠命把冰凉灌进来,偌大的地方,凄凄然一片惨象,也不知道今夜在这里又将会有多少魂灵不得安息了。
咯吱吱,咯吱吱……
电闪雷鸣间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传来,让人听了心中好生难受,那声音的威力真大,震耳的雷声也不能将其掩盖,细小而尖利的咯吱声瞬间划破了夜空,在满是泥泞的土地上留下了道道疮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