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甄老板恶戏薄幸郎(2)(2 / 2)
“你现在能拿出这么多钱吗?”昌欢问。
昌乐见问,一脸的无奈,可怜兮兮地说,“我正是为这事来找你的。”
“二哥,十万块钱不算多,我现在就可以拿给你,只是不能就这么给你……”
“我可以打欠条呀。”一听昌欢说十万块钱不成问题,昌乐两眼放亮,就要起身去写借据。
“我不是这个意思,”昌欢冷静地看着昌乐,说,“咱们是一家人,什么欠不欠的,我一点都不在意。只是这事儿,你得先跟咱爸说好了,爸妈答应了,我才能给你。”
“唉,昌欢呀,”昌乐哀求说,“你不想想?这事,爸妈能同意吗?这不明摆着?老人的想法,和咱不一样,我要去说了,还不是;等挨骂?没等开张,先弄得心里不痛快,还怎么干正事呀?可是,等我把饭店开起来了,赚到了钱,那就不一样了,到了那时,我再告诉他们,心里就有底气了。“
听昌乐又说这种天真的话,昌欢笑了笑,说,“二哥,社会,远比你想像的复杂;生意,远比你想像的难做。不是我说丧气的话,你将来干上了,自然就体验到了。你刚才说咱爸老了,想法和咱们不一样,这句话,我信一半,不信一半,我早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证明,我想的,都错了;咱爸想的,都对了。二可,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早年没听咱爸的话。要是早年听话,或许,我的生活,要比现在幸福得多。”
“怎么?难道你现在,不幸福吗?”昌乐一脸的疑惑,说道,“你这么有钱。”
昌欢苦笑了一下,眼圈有些泛红,“二哥,咱们是亲兄妹,我可以和你说句知心话:一个人幸福不幸福,不是用钱多钱少来评判的,而是取决于他的心底是否平和。不错,我现在,手头儿是有几个钱,可是,我现在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家,眼看三十了,还要住在娘家;我想儿子,却咫尺天涯,整年整年的见不到一面,你说,我幸福吗?”
一通话,说得昌乐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宽慰昌欢。停了一会儿,昌欢又说,“二哥,你对咱爸,还是不了解,你要真的懂得咱爸,就不会不信任他了。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佩服的人,就是咱爸,他真的和一般的父亲不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大概也是咱爸。所以,我现在做任何事,都要想想,这件事,会不会让咱爸伤心。你要用钱,我可以给你,可必须得过咱爸这一关,至少事先得让爸知道。”
看昌欢态度坚决,昌乐知道再多说也没用,改了口气,哀求昌欢,“那我现在就去给爸说了,最好你也帮我说说情,行不?”
昌欢站起身,冷笑着说,“恐怕,你还是不了解咱爸,咱爸,哪是一两句话就能蒙混的人?你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其实,咱爸不是一个古板的人,兴许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开饭店的事,我一窍不通,哪里插得上嘴?走吧,跟我一块回家吧。”
昌乐跟在昌欢身后,出了公司,往家里去。进了家门,见母亲正在收拾晚饭。闻到厨房里飘来一股海鲜味,昌乐能分辨出,知道母亲又煮螃蟹了,嘴里就流下口水,喜滋滋问道,“妈,你煮螃蟹了?”
“馋猫鼻子尖,馋人倒有口福,”母亲见昌乐回家,心里高兴,先把一大盘赭红的大螃蟹端到桌上。自从分家另过,小两口平日就得精打细算,再也无法像从前在家里白吃白喝时那样,三天两头的吃海鲜。见母亲把螃蟹端上,先抢着拿过一个大的,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俺爸呢?”吃过一条蟹腿,昌乐问母亲,“还没下班?”
“在里屋看书呢。”母亲说着,冲里屋喊了声,“吃饭啦。”
听到喊声,恒安从里屋走了出来,见昌乐正在桌边吃螃蟹,也不理会,坐下来,也拿过一个螃蟹吃。
见父亲坐下,昌乐心里有事,停下咀嚼,望了望昌欢,昌欢冲他使了个眼色,昌乐开口说,“爸,我辞职了。”
“什么?”正在灶上盛饭的母亲听了,吓了一跳,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犯什么错了?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辞就辞了?你这鬼掐的。”
恒安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螃蟹,看着昌乐问,“你要下海?”
“嗯。”昌乐点头说。
“打算干什么?”父亲又问。
“开饭店。”昌乐说,“店面我都订下了。”
恒安听过,望着桌上的螃蟹,思虑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昌乐,说,“这事儿,你事前考虑成熟了吗?”
“成熟了,”昌乐说,“我想了好久了。”
“好久了?”恒安看着昌乐,冷笑了一笑,说,“该不是你媳鼓动的吧?”
“不是,”昌乐脸红了一下,说,“是我自个儿要辞职的。”
“你有把握吗?”恒安又问昌乐,“你能保证下海后,会赚到钱吗?能保证下海后,会比你当教师过得好吗?”
“能!”昌乐信誓旦旦地说。
“凭什么?”父亲逼问他。
“爸,你看现在的世道,早先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现在不都发了财吗?”昌乐气不服地说,“那些人,要文化没文化,要能力没能力,他们都能发财,凭什么我就不能?”
旁边的昌欢听了这话,觉得格外刺耳,刚要顶撞一句,转念一想,二哥这话,并不是冲着她说的,便忍住气,听着二哥和父亲交谈。不想一边收拾饭菜的母亲,听说昌乐辞了职,气得火冒三丈,等不及丈夫开导儿子,一着急,抢先骂上了,“你一小就不着调,尽和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好容易混了个工农兵学员,当上了教师,还以为你改掉从前的毛病了呢,谁想到,你到底改不了本性,成天那帮狐朋狗友一块儿,我就怕你会出事,果不其然,你到底还是出事啦,”母亲满嘴喷沫地骂,“开饭店?那饭店是那么好开的?钱是那么容易赚的?要真的像你想的那么好赚,满大街人不都去开饭店了?还轮得上你去开?你看你大哥,都一样是我一个奶头叼大的,多省心呀,从来不给我和你爸填心事,现在年轻轻的,就当上了副局长,当老儿的,也跟着展样。你没那本事,好好在学校教你的书,好歹也是个体面的活儿,就算你开饭店赚了钱,人面上还是摆上台面的,有什么好的?看把你得瑟的,这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先把工作给辞了……”
一顿辟头盖脸的臭骂,咽得昌乐喘不上气儿,又不敢发作,低着头,装得并不在意,拿着螃蟹在一边吃,嘴里却一点滋味也没吃出。
趁妻子骂了一通,正在消气的当口儿,恒安说,“昌乐呀,爹从懂事时起,就在心里发过誓,将来一定要对老婆孩子好,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后来我确实也是照着这个誓言做了,到了现在,我渐渐也明白了,其实父母对儿女的关心,也仅仅局限在儿女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一当孩子们长大了,父母便是有心关照,也不一定能有什么效果。现在你也成家立业了,往后的路,也该自己走了,从这一点上讲,你辞职下海,当爹的,也说不出什么,既然你还能到爹跟前,和爹商量,就说你心里还敬重我这个当爹的,那我就不能不给你提个醒……”
昌乐听出,父亲的话,软中带硬,温水含冰。只是现在已走到这一步,也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
“你刚才说,”父亲接着刚才的话头往下说,“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没有文化、没有能力的人,都能赚大钱,像你这样有文凭的、有能力的,也应当能赚到钱。这话,我不赞成。照你这种逻辑,清华、北大,那就该是富豪的摇篮了。可实际情况呢?你可以去查查福布斯富豪榜的前五百人,看看里面,有几个是世界顶尖大学培养出来的?相反,没有文化的人成为富豪,倒是比比皆是。知识和财富之间,是没有等号的。老话说,银子赶人,挥之不去;命中没有,求之不来。你要是相信自己有个文凭,就应当发财,我劝你还是回到学校去吧。”
“爸,也不光是这个原因,”昌乐解释道,“关键是,我不想当教师了,天天和一群孩子呆在一块儿,有什么出息?我在社会上朋友多,饭店开起来,他们会来捧场的。”
恒安听过,笑了起来,说,“朋友多,利用得当,是好事,会对你有帮助;要是利用不当,不但对你没有帮助,反倒会害了你的。慈不掌兵,仁不掌财。你在做出这个决定前,应当好好先对自己做出客观的评估,看看自己适不适合经商?不能光想着钱。孔子说过,学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这乐之者,指的就是对某种事情有了兴趣。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学校里呆着,只是看到别人赚了钱,就一时冲动,辞职下海,这说明你只是对钱感兴趣,对各种赚钱的行业,并不一定了解,哪里能算得上有兴趣呀?听死买卖跑死客,看别人赚钱是一回事,自己去赚钱,又是另一回事。同是干一件事,别人能赚到钱,你却不一定能赚到……”
“就是嘛,”母亲急着插嘴说,“你要是开饭店,不用别人,光是你那帮狐朋狗友天天去混吃混喝,早晚也把你给吃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