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2 / 2)
这回不是单纯的扯嘴角了,天子眸中升起暖色:“甚佳。”
阿娇暗暗松口气;旋即,又从长长的睫毛下偷偷观察舅舅,眉梢和眼底隐隐透着忧虑,神□言又止。
“阿娇,”天子温和地看着姐姐的女儿,轻轻说道:“阿娇,鼓瑟吧!”
娇娇翁主一怔,接着恍然,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唯,阿大。”
亲自从耳室抱出锦瑟,也不弄琴案了,直接摆在茵席上。
很快,‘咚咚’‘叮叮’的乐音,就在玳瑁义甲下流出——简单的旋律,简省的技法,轻缓的节奏……
天子一双凤目微合,仿佛完全沉浸在侄女的演奏中。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陛下突发地对正在弄瑟的侄女说道:“阿娇,当从汝母之言……足眠,多餐,行养生之道,”
带义甲的手指在五十根素弦上凝滞,馆陶翁主抬头问她的皇帝舅舅:“阿大,何?”
天子长叹一声,悠悠道:“先亲长而去,至‘不孝’也。”
“阿大……”阿娇愣了愣,
不忍见天子大舅父伤感的表情,马上使劲儿点头,还故意用孩子气的语调保证只要舅舅不嫌弃,五十年了,一百年后,她都愿意给舅舅弹瑟。
‘五十年?一百年?’皇帝捋着胡须,好笑地摇头:“阿娇,人生七十……古来稀。五十载?吾安敢存此奢望?”
刘启皇帝可不敢想象能再活上五十年,更别提百年了——大汉的帝王们都不长寿,至今没有活过六十的。
阿娇一仰头,坚决不改口:“百年何如?阿大必高寿;寿比……彭祖。”
“彭祖?”天子仰头,失笑——这怎么可能?传说中的彭祖,可是活了八百年呢!
皇帝连连摇头:“真如彭祖,八百年……岂非妖孽?”
“非也,非也。阿大,”馆陶翁主指下错了个半音;
鼓起如花瓣般红彤彤的小嘴,十分认真地纠正她的皇帝舅舅:“非妖孽,乃……神仙!”
天子温柔地瞅瞅侄女:“阿娇……”
阿娇:“神仙,百年,神仙!”
象过去许多次一样,皇帝又‘屈服’了,没半点不悦地屈服:“如阿娇所言。”
“阿大,君无戏言。言必信,行必果哦!”娇娇翁主得寸进尺。
搞得好象一个人想活多少年,就能活多久似的。
毫无道理的事,大汉天子却罕见地愿意迁就:“敬诺!”
娇娇翁主满意了,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鼓瑟上。
‘叮叮……呤……’
‘咚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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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顶的好瑟。
乐音,钻过帘幕和窗缝,传入郎官们和低级官吏呆的阶下长廊。
赵乐官竖起耳朵,每碰到一个错音,面颊上就抽搐两下。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向斜对面的乐府主管略略打躬:“魏公?殿中……”
未央宫当值乐官默默白了太子宫同行一眼,懒洋洋地问:“何……如?”
‘还怎么样?’赵乐官摸摸光秃秃的下巴,颇有些气愤地反问,堂堂宣室殿,帝国最核心最尊贵的殿宇,怎么会传出如此错误丛生的乐声?什么时候未央宫的乐人水平这么低了?
“赵公以其为劣?”魏乐官嘿嘿地笑了,冷淡地嘲问什么叫优什么叫劣?专业水平再高,皇帝不爱听,也是白搭;反之,合了天子的耳缘,就是最好。
说着,冲阶上的御前宦官群伸了伸下巴,你听不入耳的瑟曲,对宣室殿的人众来说,却是天籁!
太子宫赵内官往上望去,果然见几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内官本肃穆寡言地聚拢在一起,一听到瑟音,立刻添了生气,
喜形于色的生气。
庞林颠颠地从殿后门扶回了吕内官,不顾程子高等人僵僵的面色,直直往书阁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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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前方五步处有人跪倒,天子在音乐中转头,瞥下面一眼。
吕内官早已主动脱去冠帽,露出白发苍苍的椎髻,松蓬凌乱的发丝搭配上一张皱纹遍布的老脸,实在说不上赏心悦目。
老内官动作艰难地弯下僵直的膝,跪倒在帝王之前,频频叩头:“上,上,老奴有罪。”
阿娇的音节又错了一处,
手中不停,眼光却时不时滑向老内官,满是关切。
发现侄女的粗心,天子杨扬眉,唇角微微上弯。
“吕中,”天子淡淡指青白玉杯,告诉老内官他渴了。
好象是从地狱重返天堂,吕内官感激涕零地向皇帝陛下叩头,然后爬起来,小跑着去给皇帝补充饮品。
‘吕内官不用出宫了。’分心的结果,是阿娇翁主又错了一拍。
皇帝听出来了,装腔作势‘喝令’侄女专心弹瑟。
阿娇吐吐丁香小舌,与五十根瑟弦纠缠,奋斗。
就在书阁内外的侍从都以为今天宣室殿阴转晴之际,一个小黄门步履踉跄地撞进宫室,趴在地板上簌簌发抖:“上,上,大事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气温高过三十度
记忆中最早来临的夏天
今年的春天似乎才沾了点边,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