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最后一夜(2 / 2)
阿拉耶识醒来时已是未时,她依然很疲累,双腿如同灌满了铅,腰酸软欲断,那羞人之处火辣辣的疼,从外头直疼到心肝子里去。她昨夜在**中晕厥过去而不自知,却被身下狼狈的水泽惊醒。她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失神地想,自己原是要早起给棘奴煎蛋,那种单面溏心的,夹着嫩嫩的大白菜心,刷上蜂蜜,夹在白面馒头做成土三明治,再替他温上一碗热牛奶,然后目送他出宫。可惜,她没能按时醒来,错过与冉闵最后的告别。
宫人们盘踞在房门外听候差遣,未得传唤不敢擅入。今早卫皇离开时,特意嘱咐让皇后好好地睡一觉,她们捧着膳食、面盆、水盂候在外间大门旁,饭食早换成午膳,水也是凉了热,热了凉,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生恐惊了皇后的好眠。正在不知进退时,阿琪前来求见皇后。因阿拉耶识说今日统一检验众护军指挥的训练成果,见她过了未时未到,众将官委托阿琪来请旨意。
宫人们皆知阿琪姑娘与皇后乃是患难朋友,见她来到便有了主心骨,即便阿琪姑娘叩门冲撞了皇后睡眠也是无妨,宫人们实在担心皇后闷在里头时间太长怕睡迷了。宫人们伺候阿拉耶识不若袭人、紫蕊有经验,若是两女在旁,休说睡一整日,就是睡上十天半月也不鲜见。阿琪叩响大门,然后宫人齐声朝里禀告阿琪姑娘求见。半晌没有回音,阿琪略作思忖便推门进入。她第一次得见中国风物,连连惊叹,顾不得细细观赏便来到卧室门口。隔着半透明纱帘,便见阿拉耶识蹲坐在一架没有床帏和柱头的宽大软床上,秀发垂覆于肩背,身着薄薄的一层里衣,双手交叉合抱小腿,意态慵懒,偏星眸黯淡,只管盯着床尾发呆。她身下的床单被褥凌乱不堪,散发淡淡的、暧昧的湿腥气。
“天巫——”阿琪到底不是无知女子,见情景也明白点什么,便压着嗓音疑惑地招呼道:“你怎么啦?迁移护军指挥们从辰时便在校场等待你检阅,你可是身体不好了?”
阿拉耶识缓缓转头看着阿琪,用种凄冷懊悔的声调叹息说道:“棘奴走了我才知道,我是真的爱他。昨儿夜里我做梦,梦见天地无边,全是黄惨惨的漫天大雾,我和棘奴牵手进去却眨眼被分开了。我害怕极了,不停地喊,不停地找,没有一个人回答我。我突然觉得那是死后的黄泉路,只怕棘奴这一去凶多吉少,未来要迷失在轮回道上了。我一想到和他永世相隔,便心痛如绞,这才醒过来……”说到后头,已是带了哭腔。
阿琪闻言心中咯噔一沉,倒不是怜惜朋友夫妻分别,而是迁延到自身求而不得的情感,连一夕之欢都不能得,何况来生?她旁观阿拉耶识与冉闵心心相印,与旁人毫不相干。而自己与嬴归尘是那样的可悲可叹,谁说飞蛾扑火的只有她一人?想起嬴归尘,阿琪心中五味杂陈,一股酸意冲上鼻眼,登时红了眼圈。
阿拉耶识牵住阿琪的手,感伤道:“感情最是玄妙。得到时多不珍惜,失去时才后悔莫及。我们天天寻找春天,岂止春天就在自家身边,又何须爬山涉水去寻找?”她这话即可当做规劝也可当做勉励,就看对方如何参悟,就连她自己如今也明白她与棘奴之间已不再是姐弟恋,而是平等的两个灵魂。在无始无终的生命轮回里,没有提前,没有迟到,一切都是刚刚好。她模糊地认识到,也许棘奴才是她命中的劫数。
阿拉耶识终于振作精神,在阿琪的陪同下检验迁徙护军队长们的训练成果。每队队长和指挥官对旗语和灯语都谙熟于心,确保行动的一致性。
按照官员们报上的计划,每队护军编制五百人,负责三千户人家的安全,一共有十队护军,另有四队负责粮草辎重、单身男女匠人、医工和孕妇运转和护送。最后还有一队由李据和麻生於等人承头的皇后护军,专门负责先锋和断后。
阿拉耶识与群臣议定,十日后正式开始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