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中国式闺房——两个人的道场（2 / 2）

自两人散步后，李据和阿琪各自埋头于训练中。阿琪负责女医工和孕妇的护送，李据因是卫皇贴身飞龙卫，自然做了迁徙护军的总都督，直接听命于皇后阿拉耶识。每日两人均会因呈报进度而碰见，但刻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竟然相敬如宾起来。冉闵与阿拉耶识见状也只得苦笑，只彼此感慨有差。冉闵虽替李据可惜，却也佩服阿琪忠贞情深。他是过来人，从被抛弃、欺骗的绝望到无望无助的寻觅等待，再次被舍弃，彻底的失意，最后击败所有情敌得到正果，谁知道阿琪最终是否也能同他一样逆转人心呢？同理，李据也未必完全没有机会，只要心诚、至真，就是铁树也能开花。阿拉耶识心口发堵，愧疚、羞恼更胜从前，回忆此前与嬴归尘相处种种，为自己没能及早发现嬴归尘的妄心而自责，激发出柏素云被小三的羞愤，竟是连带着不想见到阿琪，二人情谊变得十分微妙。

卫皇冉闵带领亲卫要在邺城休整大半月，因戎秦人对燕国作战的缘故，倒令局势吃紧的卫国松了口气。成亲以来，阿拉耶识与冉闵从未有这么长的时间在一起享受二人世界，冉闵除了上朝，其他时间都陪着妻子，大大方方地粘着她，并且一反常态地讲究起个人享受来。国库空虚，冉闵却坚持要修建琨华殿的寝宫，要为阿拉耶识建一个和她在中国一样的卧室。送给阿拉耶识一座中国式房屋的想法早就存于冉闵心中，衣柜、寝具、浴房、净房、软装饰等等，都是冉闵根据阿拉耶识的讲述，加上自己的想象用笔勾勒形状，再请巧匠精工打造。阿拉耶识因为修建卫浴需要建下水道，还要建锅炉和引水的管道机关，这个工程就大了。她便一直阻着冉闵动工，可卫皇心意已决，早背着她做了许多准备工作，趁着这段空闲时间便让人大肆动工。

阿拉耶识心疼银子，起初竭力反对，冉闵却非常坚持。阿拉耶识只当他是想取悦自己而任性一回，实则不解他的深细情思，差点闹了不愉快。冉闵有他的骄傲，这邺宫连地皮都未踩热便要放弃，连一个稳固的家都不能给深爱的女人，心头着实难受。他想在琨华殿留下这座中国式闺房，向邺宫的继承者宣示他与妻子曾生活于斯的痕迹，想让新奇的中国风物震摄后来人的眼识，作为他献给爱妻永恒的纪念。

隐隐地，他亦希望通过这座闺房展现中国的文明，种种神奇不思议，让后来人明白，卫皇与他的皇后不是没有能力雄踞此地，而是因着对众生的悲悯，放弃了野蛮血腥的战争，换取几十万生命。他把这座中国式闺房看成对阿拉耶识的聘礼，觉得唯有这样礼物才无愧于自己身为“未央书院”的学子。当初在未央书院五大亲传弟子选学科目时，他落在最后选，只能学大家都瞧不上的《论游击战》和《史记》。偏冉闵大胆求变，请求不学《论游击战》而降课时全部加到《史记》中国部分上。后来阿拉耶识问他缘由，他吐露心声——未来想仿造中国的样子，解她思乡之苦，让她在中土安心过日子。这种渴望随着卫国人大撤退而越发强烈，使得冉闵不顾阿拉耶识反对建造此居室。

离休整还有五天的时候，这座具有21世纪特色的闺房改造完成，阿拉耶目测总面积约有三百多平方米，墙面被刷成奶黄色，分为客厅、卧室、书房、佛堂、净房、浴室、厨房、饭厅等部分。

客厅摆着棕绷芦花、蚕丝做成的一套三的布艺沙发，中置条形紫檀木茶几，上摆五彩琉璃花瓶和果盘、水瓶。沙发用紫底描白花丝缎做成可拆卸套子，松软而宽大的靠背、抱枕，与现代的沙发几乎没有分别，反而多了别样的新鲜妖媚。沙发正对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大小不同的装框绢画，布置出一面颇富格调的古典风格艺术墙；在客厅与卧房相连的区域，用多宝格做了隔断遮住视线，上置文玩、珠玉摆件以及阿拉耶识的吉他琴和冉闵珍藏的武器和铠甲。

书房放置现代落地风格的书柜，靠墙的窗户旁摆着一张雅致的书桌，抽屉、小柜等附属设施一样不少，桌上置琉璃明灯，笔架笔筒等物；厨房中出彩的是厨台和橱柜，灶台设计用铜瓮、铜架装填白精炭供火，没有烦人烟灰，即便有也顺着风道涌入地龙；又有铜管引出自来水到水缸里，水满时用软木塞塞住出口，取水时拔去即可。铜管不仅接通水缸，分支还伸到洗碗池中，废水通过地下管道流出宫外。浴室有几尺见方的热水浴池，还有热水淋浴设备；净房用白色大理石做水箱式抽水马桶，完全无任何异味。

精华在卧室，宽大的现代席梦思床摆在屋子正中，两旁是床头柜。这与古代靠墙壁安床、上挂纬幛的风俗迥然相异。落地衣柜中分别挂着卫皇和皇后的衣物，而皇后的衣服有一半是现代风格的衣饰，冉闵也给自己做了几件衬衫和西裤。衣柜旁摆着梳妆台，墙面上嵌着一面近一人高的镜子，如白银一样雪亮，把人照得通通亮亮，比打磨最精的铜镜还要清楚得多。

这座闺房，便是人间独一无二的机巧便利，明媚温馨，令人身在其中疑在梦境。

搬入闺房后这几日，冉闵因兴奋变得情绪躁动，将自己和阿拉耶识关在房内几乎不出来，亦不让宫人进去伺候。他抱着她在房中地毯上、沙发上和席梦思上肆无忌惮地打滚，若不是阿拉耶识拦着，只怕连佛堂的清净地盘也要滚上一滚，宣示自己的喜悦和占有。他拉着阿拉耶识在里面看简册，弹琴作乐，倒在沙发上如小狗般彼此依偎，听她娓娓述说她在中国家中的趣事。乏了便在新奇、舒适的席梦思床上并头而眠，饿了便卷起袖子下厨做饭，过的正是阿拉耶识所说中国单身贵族日子和年轻人甜蜜的二人世界。他们好像孩童扮演过家家的游戏，一连五日乐此不疲。

除开嬉戏作乐外，更多的时间两人凑在一起发呆。迁徙任务如此紧迫，冉闵即将出征山东，外面有一大堆事务等着皇帝、皇后处理，然而阿拉耶识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由着冉闵和自己再这方天地消磨辰光。也许是觉着永远不会再来的缘故，她和冉闵会长时间依恋对方，甚至可在沙发上软趴趴地坐上一整天神游。四个日夜，一对璧人在这里居然没有生起丝毫的男女欢爱的念想，心灵空明澄澈，无想无不想，一切了了分明却不记于心。阿拉耶识说这是佛学中说的有分心，他们时时在定中，长此以往可以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