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相思似魔,欢爱入邪(2 / 2)
当下,董秋滢在襄国、邯郸两地郡守以及当地世家大族头面人物的陪同下祭拜父母坟墓。秋风劲吹,司礼在坟前杀鸡宰羊,鲜血溅在坟头风幡上,分外悲凉惊悚。在司礼的法事指挥下,阿拉耶识磕了多少头自己也记不清了,襄国郡守的祭文、士绅首领的发言说的内容她都没听进去,只是觉得胸腔很憋闷,难受,仿佛坟茔中的董序夫妻冥冥中真与自己有何关联似的,止不住泪花翻滚。
祭拜完父母兄长,人们当着阿拉耶识的面打开她的衣冠冢,一具精致的小棺材暴露在空气中。阿拉耶识当先打破沉肃尴尬的气氛,对董伯言道,以后安葬她的话,还是用她自己打造的画棺,熟悉好用,大小更合适。虽然是个笑话,可在场的人都笑不出来,董伯苦着脸提醒自家小姐,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棺材起出来后,阿拉耶识让人把石闵母亲的珠宝首饰取出来,其余统统和棺材一起付之一炬。
阿拉耶识用手帕将石闵母亲的首饰匣子抹擦干净,亲自捧到他面前:“你娘的遗物还是你自己保管为好。”石闵看她的眼神复杂,含了太多东西,多到她不敢与之对视,羽睫低垂,雪肤慢慢泛起红晕。两人僵持片刻,石闵终于伸出手接过匣子。这个装满珠宝收拾的盒子稍微沉重,送出去后,阿拉耶识有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夜里,阿拉耶识又开始发烧,一碗汤药灌下去整个人昏昏沉沉,皮肤通红,烫得吓人。襄国最好的郎中全部聚在董家庭院的中堂议论病情,一直认为天巫先是受南蛮巫师惊吓,露宿荒野受寒起病。今日白天烧香上坟,恐是惊动冤魂怨气,邪气侵体使病情加重。有人提议请萨满师驱邪,襄国郡守当即斥为无稽之谈,说天巫本是仙人之躯,何惧邪祟侵犯,更别说请萨满来跳大神,实乃对天巫大不敬。
石闵守在阿拉耶识床旁,五内如摧,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自己。那些邪祟入体的鬼话令他更加悔恨前日所为,若非他强行与她亲热,她怎会受凉得病。他也不知自己当时犯了什么邪性,差点魂飞魄散,死死地箍住她绵软的身躯,只想进入她的身体合二为一,能不放手就不放手。
“对不起,滢儿。”石闵将她柔荑握在手中,低低倾诉:“我明知你喜欢的是别人,却偏偏对你做出禽兽行径,百死莫赎其罪。求你赶快好起来吧,你这样比杀了我还难受……”
床上的人儿没有半点反应,额头青丝已被细密汗水濡湿紧贴其上,如烟黛眉轻皱,纤长睫毛因难受而微颤,粉嫩的唇因脱水而干裂。襄国郡守从自家带了两名婢女服侍阿拉耶识,又到了喝水擦汗的时候,石闵只得退到门外。董伯匆忙来找他,说襄国章氏世家的长房章启裕来访,送来丰厚礼物和两名贴身大丫鬟,问他该如何处理。董伯介绍,章启裕是襄国首富,其祖上历代为赵国官员,秦灭赵国后全族再不入仕,专心经营田地祖产,一部分族人经商。章家人长袖善舞,与前太子石邃和现太子石宣都有来往。董序与章启裕年纪相仿,自幼认识,然二人性格相反,董序常年在外游历,与其交情平平。今次章启裕不怕犯下宵禁令深夜来访,也许是想攀上天巫得利吧。
章启裕其人相貌平平,但举手投足带着世家子弟的雍容气度,措辞恭谨讲究,衣饰既不奢华也非朴素,如他的人一样点缀得恰到好处,给人不卑不亢,圆润得体的感觉。一番客套后,章启裕直截了当地讲明来意:襄国出了个天巫是天大的荣幸,他与天巫之父董序有旧,当日董家受难他无能为力,今日携礼登门赔罪,还望天巫笑纳。章启裕说得直接,石闵也懒得跟他绕弯子,问他有何希求。章启裕整衣再拜后道,他们章氏一脉绵延七百年,族中子弟非富即贵。秦末族人看淡仕途,不求闻达求富贵,为求家族平安不惜散财结交各方贵人,上至石邃与石宣,下至襄国府官吏都受章氏好处,才得以在羯人横行的乱世保全全族。他献礼于天巫确系高攀,但亦是出自真心仰慕,请石闵千万收下。他说完后击掌,两名身形高挑衣饰华美,年轻女子从外面进来,款款长跪于地,低眉顺眼的,看着姿色尚可。
“这两名婢女是小人为天巫精挑细选的,性格温顺忠心,可识文断字,还粗通医理拳脚,照顾天巫比郡守府大字不识只懂女红丫鬟得力许多,请万勿推辞。”章启裕恭谦却坚定地朝石闵拱手,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意。
钱财俗物自是入不了石闵的眼,但两名通文墨和医理拳脚的女子却极为难得,阿拉耶识身边正需要这样的婢女伺候,以顶替袭人和紫蕊的空缺。董府如今亦不缺钱,石宣在襄国的管事将董家的地契、财物连带郭厚家族的产业全部献给阿拉耶识,早被董伯痛快地收下,他老人家已经开始盘算着重振董家辉煌的事情了。于是石闵让章启裕将全部收回,只收下两名婢女。意思已说到位,章启裕也不似普通送礼走门子者那般纠缠,当下收起礼单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