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狡诈燕使夏占谯(2 / 2)
枯坐半日还是郁闷不已,阿拉耶识便想到一个去处——慕容恪的质子府。
那时,慕容恪已经从信王府中庆贺回来,本来前去庆贺的宾客都要吃过晚间宴席才会回转,慕容恪却在中午就多喝了几杯。他因见王府婚礼的排场触景生情,回想起二年前迎娶千红郡主段希钰的种种琐事,那时做了新郎倌的他还颇有些称心如意的感觉,满心期待在某个预见的日子里,心心念念的人儿便会循着雀儿痕迹找过来。洞房时他甚至还寻思,虽然无法给她正室的名分,却可以给她全部的爱,想自己燕国亲王的身份也不会辱没了她的家族。他一直以为那神出鬼没的女孩出身某个古老的隐逸异士之家,才会有那种古怪的术法和卓尔不群的洒脱性情。他虽是鲜卑人,在秦国为质子的十年间研习的全是华夏六艺和经学,原也十分尊崇秦灭六国后遁入民间的风尘侠隐,自偶遇诡异的女孩后更是心向往之。他甚至有过这样的考虑,若那女孩不为母妃所容,甚或与正妃段希钰不合,他情愿携了她归隐山林,乱世中乐逍遥未尝不好。及至真见到了阿拉耶识,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没有任何改变或挽回的余地。等到跑马大会上发现连妻子都是冒名顶替的时候,更感荒谬。婚宴上阵阵鼓乐声把慕容恪的心情吹打得愈发寒凉,一股酸酸的滋味堵在喉头,他不得不用酒强灌下去。心情低落时便不胜酒力,只喝得几锺已有微醺的飘忽感,亲卫们护着他回质子府歇息。
酒醉后,慕容恪和衣仰躺在书房的矮塌上,昏昏欲睡。卫士见阿拉耶识慌慌张张来寻自家主子,直接引来慕容恪休息处。阿拉耶识老远便闻到扑鼻的酒气,慕容恪闭着眼还在喊口渴,一叠连声催促端水来。
“怎么醉成这样?”皱着眉,阿拉耶识用丝绢在面门扇了扇酒气,从侍从手里接过水碗喂慕容恪。一碗水下肚,慕容恪还是没有醒的迹象,这让阿拉耶识本就没着没落的心更加惶恐。她好不容易安顿好了董伯,可心脏没来由地跳得慌,到后来竟发展到右眼皮也跳个不停。她急切间也顾不得避忌,匆忙奔来找慕容恪,想请他帮着参详参详。慕容恪醉酒教她好不失望。等了半个时辰,忽听空中南飞的雁鸣声声,意颇留恋哀婉,叫得阿拉耶识后背都发凉。不能再等了,她沾湿丝帕敷在慕容恪脸上,酣睡之人受冷水一激,霍地睁开眼睛,捉住阿拉耶识双手,喜道:“姑娘,可找到你了!”
阿拉耶识把手甩开,怪道:“发什么春梦,可看清楚了,谁是你的姑娘?”
慕容恪双眼定定地瞧着阿拉耶识,待得把眼前人看清时,倏忽涨红了脸,噌地从靠榻上坐起,惭道,“天巫……请恕慕容恪酒醉失礼。”
阿拉耶识无心计较这个,遂摇摇头苦着脸道:“有件事本来不该瞒你,只是事情来得紧急,且密使得了燕王令不让你参与,我就自作主张了。”
慕容恪见她说得严重,有些摸不着头脑。阿拉耶识便把燕王密使来接雪漫回国,她派石闵护送的事情讲了一遍。慕容恪未料不过一夜间阿拉耶识的公主府就发生了这样大事。雪漫被燕王慕容儁收入后宫对他而言不算太过突兀,只是石闵竟敢只身来宣化寻亲令人匪夷所思,不说他擅离职守已是重罪,他乃秦之敌国将领,不请私入秦国都城便可被秦国人视为入侵擒杀之。
“燕王派来的密使姓甚名谁?”慕容恪揣度片刻问。
阿拉耶识报出夏占谯的名字后,慕容恪浑身一个激灵,酒意全消,大叫不好!阿拉耶识见慕容恪失色,稍稍平静的情绪又被吊起来,急急追问慕容恪原由。
“夏占谯是叔父慕容评的心腹,其人狡诈奸猾、阴险残忍,却甚合叔父胃口。身为燕**帅,慕容评手下将领和石闵屡次交手无一胜绩,其下属对石闵既惧且恨,如今你派石闵护送雪漫见夏占谯,我恐怕他见石闵落单趁机杀了他!”
阿拉耶识唬得花容失色,跳起来就往外跑。慕容恪一把拉住她,说她目前肯定出不了宣化,他亲自带人去救石闵。
“你快去,快去!”阿拉耶识捧着狂跳的心口,大口喘息着呼喊,“一定要把石闵救出来。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将夏占谯碎尸万段,慕容儁也别想过好日子!”
慕容恪更不稍停,点齐人马飞奔出府。看着马蹄扬起的滚滚灰尘,阿拉耶识瘫软在地上,眼神都散乱了,只剩双肩下意识地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