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僭越(2 / 2)
有前例在,这些舍人们当然也恨不得自己也有这样的机会!
可惜,半个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一直到四月底,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有到了四月下旬之时,另外一件大事发生,哪怕连坊间的童子都知道,张先生请假回乡吊丧,迎接老母至京奉养!
从刚过年不久的二月,张居正和朝野之间就预备元辅大人的这一次远行,预计是从四月到八月或九月这一段时间,半年之久,张居正将在往返的途中和江陵度过。
从万历元年到如今,这六年之间,这座庞大的城市之中就是一直以张居正坐镇,他将远行的消息,当然也绝对是震撼性的一桩大事,坊间传言,议论纷纷,甚至有不少人感到担忧,惟功因为这一次的远行,国事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变故。
好在,到三月时,张居正决意将远行时,先将马自强和申时行两人延入阁内,将内阁的力量补强,然后公开宣布,在自己远行之时,朝廷会以快马驿传的方式,将每日天下发生的诸多大事,不停的送到张居正所在的地方。
也就是说,元辅所在,便是朝廷!
临行的奏折之中,张居正也是公然自称“不谷”与“孤”,这样的自称,在大明二百余年下来,以文臣身份胆敢如此的,张居正也是第一人!
“元辅自夺情之后,办事更加雷厉风行,天下政务,无不顺畅,今年更有岁入增加之成就……但元辅的秉性也是大变,更加猜忌与独断专行了。”
敢这么说话的,当然也是与张居正有旧,四十余岁,一脸落拓像的宋尧愈便是有这样的胆子,就算张居正知道他说的,十余年幕客之私情,也不会拿他怎样。
惟功却是不敢听了,在广宁门外的真空寺附近,他和宋尧愈、沈榜几人,加上王国峰等伴当,也是混杂在过万的送行队伍之中,众人一起,来替将远行的当今元辅送别。
整个京城的官场已经是为今天的盛事而为之一空,所有的文武大员,勋贵尊亲,包括几个老驸马在内,几乎是倾巢而出!
这还不是百官自己的意思,而是皇太后和皇帝两位至尊一起下的谕旨!
自张居正动身之后,两宫下谕旨,并百官送行,并派光禄寺整治宴席,并顺天府整治道路,命有司陈列器物,以张声势,命禁军中挑千多骑士,卫护随行,皆穿银甲,远远看去,天际之间一片银光灿然,犹如一条逶迤摆动的银蛇,在这条硕大的长蛇之中,又有穿着鲜艳服饰,抬动大轿而来的张居正的仪从们,每人都穿着彩衣,所用器物都用彩,用后来明史的记录来说,就是“光耀白日”!
一看到元辅的大轿过来,真空寺内外的百官足有数百人之多,都穿着各色吉服,色彩由绯至天青,嫩草,红蓝绿三色灿然,自张四维为文官之首以下,爵以成国公定国公英国公诸家公爵以降,武官以都督等一品武臣以下,全部列队而出,远远向张居正的轿子,长揖施礼!
这样的礼遇,纵是亲王也是过逾了,只有皇帝才配的上,但张居正的三十二人抬的大轿距离真空寺外不过百丈距离,对这边的情形清晰可见,可张居正并没有立刻下令停轿,或是自己下轿表示谦虚,而是让大轿继续正常前行。
这样的僭越,还有在百官之前高高在上的态度,毫无疑问会更深的激怒一些对张居正心中有成见的人。
加上临行之前,张居正对皇帝居高临下的训斥态度,怎么看来,都属不智。
“元辅也是没有办法……”
宋尧愈的脸上皱纹越发深刻起来,他缓缓摇头,嘴里似乎是含了一块橄榄一般,有苦不堪言的感觉:“夺情一事,有伤物议,只有强化自己的威权,以种种僭越之态,行帝师权相之术,这才能使天下人去疑心,使百官甘为被元辅驱使……元辅这是玩弄人心,玩弄官心,他知道,真正有风骨的人百中无一,敢于对抗权势之人,千中无一,多数人只会趋炎附势,所以元辅只能选择越来越强势,使趋附于他的人越来越多,权势也就越来越大。”
“但对皇上……”
因为四周无人,大家闲聊,惟功索性也不藏话,直接问道:“为什么元辅对皇上,越来越严厉,有时候元辅的奏折,简直就是师父训斥弟子,以人臣这样对君上,元辅不怕皇上记恨吗?”
“唉,这也是更没办法了……”
宋尧愈脸上困苦之色更明显了,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轿,缓缓道:“元辅虽然在外朝无人能抗,但权势的根基,却是在内朝。”
惟功若有所悟,道:“你是说冯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