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坐而论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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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已经西行,陈诺尚在人间。当日混在信民中见到玄奘说法,观音现身,还是老一套手段,无非架梯设门槛,引人入毂,没得半点新意。不由摇头,佛门真正意义上的营销,还是要看后世少林方丈释永信,什么emba之类的弱暴了。
陈诺仍是个游方野道的打扮,一袭青衫广袖,眉心血痣殷红。不看他时,浑不知有人在此;若看他时,又觉得轻飘飘似个画像。明明面目辩得分明,转头却又忘得干净,便记忆中也似从不曾得遇此人。
若用后世一首歌来形容陈诺此刻状态,恰如行“走在半梦半醒之间”,法术虽然时灵时不灵,但总比光挨不打强得多了,也就有了底气来长安看看。心想再过段时日,唐僧到了五行山,届时猴子脱困,清玄山神也做到了头,又不知是如何说法?
这一日陈诺于灞桥观柳,柳下有人,普普通通一个道士,敢是同行?也就近前准备探讨一下“道可道非常道”是词不达意还是存心蒙人,迎面风拂柳动,天地间骤然一静,那道人回首笑曰:“小友别来无恙?”
陈诺眨巴几下眼睛,前后看看,这就是灵台造化?果然幻境如真,与娲皇宫外情景类同,不由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女娲娘娘呢?”
道人笑道:“我来见我的故友,她自修她的道行,各不相干。”
陈诺顿感失望,说话就不那么恭敬:“你见也见了,有事快说,我很忙的。”
道人不以为忤,仍然笑道:“年轻人性子就是急,心境修行,火候还差些成色,我来看看——咦?这什么玩意——好家伙,你与霸下是亲戚?”
霸下是龙子老六,驼碑的苦力,遭罪的贱胚,和它攀亲,岂不就是骂人?陈诺怒道:“你才是他们家亲戚,我哪里象乌龟了?!”
道人指指他身后虚空,说道:“你看你都背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怪道五百年才修来个人仙位份。乾坤袋里有我布下的元极八卦阵,于中参悟法诀,可见一化二,显三望四,得数衍变化之道,当能事一而功十,况丹药尽有、秘笈顶尖,便傻子进去,五百年出来也能凑个天仙!你听听自家身后,打鱼卖菜什么声音没有?直闹得耳根子疼。”
陈诺道:“你听只当打鱼卖菜,我听却是渔歌唱晚;你自高高在上,不沾微尘,我却于红尘人世摸爬打滚,你行你的道,我行我的道,此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道人一楞,转瞬笑道:“好小子,反倒教训起我来了?那你且说说我的道是什么道,你的道又是什么道?”
三界诸天,能与当前这位论道者,一个巴掌便能数全了,陈诺却是装作看不见道人眼中的戏谑,先就照地上坐了,开口说道:“我认识个妖仙,曾与我说:不受天规、不遵天条、万律不守、万法不禁,当能无敌。我名此为不羁之道;教主以剑修身,凭剑证道,剑者,直也,宁折不弯,当是不屈之道;”
“至于我么,五百年游历人间,亲历高山能通坦途,见证沧海化作桑田,于绝境中奋起,在逆势中坚强,是为不惧之道!何为不惧?敬而不畏也,不畏天地之威,不畏山川之险,不畏末法之难。这便是我的道,尊重任何存在的事物,缓进适应,冀以图变,行之则人与天和,与地和,与自然和,与万物和。”
道人起了兴趣,也坐下来道:“有点意思,你却说说西方何道?老子何道?”
陈诺沉吟,半晌方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直者不屈,狂者不羁,懦者不为。”
道人大笑,拍膝赞叹:“好一个直者不屈,懦者不为!倒是贴切。只是你自称勇者,不惧不畏,却又以人为本,不是我说,人族虽得天地庇佑,奈何弱如蝼蚁,安得有道?”
陈诺便伸右手,以指作笔,于虚空中写下“大道”二字,笔迹莹莹,久驻不散。道人不解其意,陈诺道:“修行所为何来?无非超脱永寿,历劫不死。教主已是圣人,天道之下不灭不尽,为何仍在奔走辛劳?”
道人指指那两个字:“天道之上还有大道,天道如累卵,大道如车辕,车辕过处,焉有完卵?大道本有五十,遁去其一,以成天道,吾辈所求者,一也,得之则通达彼岸,寿运无边。”
陈诺笑道:“大道去一,真个是以成天道?”不待道人回答,伸手将空中“大”字那一横拈住,抽了出来,“大道”变成“人道”。
道人凝神不语,却听陈诺又说:“大者去一,即为人也,故天地之机,当从人道取,不在天道寻。夫天,大者加一,非遁实添,其道反也!”
说白了,就是讲你老人家在上头呆得太久,接不上地气,还好意思谈什么道?
道人阖目捻诀,境中柳树无风而动,瞬间叶落,枝枯干朽,化为飞尘,漫天乱舞,不多时柳岸春景已成大漠苍凉。
陈诺好奇,捧起黄沙细看,感应物性竟然真是千年前柳树之尘,历尽丹青白雪,终归变作砂砾,与周围数捧,并无不同。
道人终于张目,吁口气道:“原来如此!人族得天地庇佑,竟是大道遗泽。是故人若求生,自从天地攫取,待到予取完全,“人”复成“大”,再又反哺天地,吐纳不息。大衍之变,一会更始,以此推之,将于一千三百四十年后逆转。”
陈诺也算,如今是贞观三年(公元629年),一千三百四十年后,中土大地可有什么变故?讳莫难言!
道人望过来,说道:“难得你有此明悟,却将人世红尘都背在身上,虽然永驻人仙,归不得圣位,但你若要去大罗天喝茶,我那二师兄都不好推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