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另一种坚守(上)(2 / 2)
他在心里轻声补上一句:真的很好,什么都好。
锦言舒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不知自己已成本能般的察言观色竟被任昆识破,即便知晓,她也未必会去改变——
关注他人情绪,调整自身言行,尽可能在自己不为难的前提下,关照别人,是她素来的行事基调,不会为了永安侯去调整。
有的人,看似随和,实际最自我不过;有的人,看似规矩,实则不羁;有的人,看似小心翼翼,实际肆意妄为;
之所以有如此表现,是因尚未遇到她欲坚持的;未曾有涉及底线的;她愿意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宽容而退让。
至于他人心中真实想法如何,她并不在意。
++++++++++++
心中郁结多年的块垒终于通畅了,水无痕哭够了,他松开了手,红着眼,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
瘸子海生松口气,被他抱着哭了一场,他身上又是汗又是泪,滋味并不怎么好受。
放下剪刀,将凌乱的衣服整理好,正欲开口……
“哥!”
那反常大哭的贵公子却抢先开了口,喊了声哥,着实将海生喊呆了——
抱着哭哭不算什么,真遇伤心事。抱自己头痛哭或抱树痛哭的,他都见过;这位公子哭得再凶,也是把自己当成树而已,因缘际会。引起伤心事,一时悲苦……
可是,这喊哥是什么意思?
他一个残缺之人,前事尽忘,身无长物,勉强糊口,哪敢与京城贵公子攀亲沾故?
他可以心神激荡,乱了称呼,自己却不可以忘记身份失了本份……
海生忙躬身施礼:“不敢不敢,公子折煞小人……”
“哥!你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虽知他记忆全无。不知身世来历,见他不认自己,仍是难掩心中酸痛。
“公子见谅,海生他忘记了以往的事情,不知自己是谁。”
老刘头年老经事,目睹一切,知道或许真有内情,见水无痕着急,义子惶恐不解,忙出言解释:“还请公子将内情道来……再认亲不迟。”
贵公子虽贵,也不能什么交代也没有。就将自家的儿子认走,他们虽是穷人,也没什么东西值得别人谋算,却也知富亲戚不能乱认。
水无痕苦笑,是啊,哥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家哥哥生性耿直。豪放不羁,是宁肯玉碎也不会瓦全的铮铮君子,观自己的遭遇,推及他身,不难猜想出他所历种种苦难……
顾家有玉郎。绝代双骄!
顾氏子弟均相貌堂堂,哥哥与他,因随母,长相更是出众。哥哥偏硬朗清逸,他则温雅俊美。
当日遭难,哥先他一步暴病,定是被人动了手脚。而这后来的遍体鳞伤、断腿之痛,皆是哥因不屈而遭的毒打惩戒,这是表面上能看到的,还有身体内部那些看不到的——
这些,他也有经历过,在不屈服的最初,调教不听话的小相公,馆子里有的是阴损之法,能让你欲生不能欲死不得……
为了货品卖相好,他们是不会在皮肉上直接动手的,哥哥这般,定是闹腾地太凶,被气得狠了,老鸨龟公连卖相都顾不上,宁肯赔钱也要出口恶气……
更有可能是哥自己毁了容,老鸨狠怒之下,将他殴打致残,扔进海里(或是入海的河里),然后冲至蓬城海滩,被好心的老刘公救下……
不得不说,水无痕的这番猜测鞭辟入里,完全符合事实真相。
顾家大郎虽然牢记着自家祖父所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是,为奴为仆都能忍受,沦为小相公,以男色事人,他宁愿死,她无法接受的……
他用尽各种手段,展示各种才艺,试图说明老鸨,结果却适得其反,如此人物,才色超群,只需稍加调教,就是千载难遇的发财树……
最后不惜自毁其容其声,财路被堵,老鸨盛怒之下,干脆夺命抛尸。
万幸得遇好心的老刘头,救至家中,倾财相救,侥幸不死。
又收为义子,取名海生,宛若新生。
幸哉!
……
听完水无痕的讲述,海生默然,看他言行举止,此番话真伪立辨。没有人会无故拿这种凄惨身世,消遣一个穷瘸子。
因他失忆,为避嫌,水无痕只删繁就简,将顾家灭门之祸归为遭人陷害,个中内情避重就轻,未曾详说。
“……你就是我哥!我是不会认错人的!手臂内侧半月红色胎记、后背脖颈至肩头三颗连痣……不可能有人会巧合到同时具备这两种体征,你就是我哥!”
平静下来的水无痕恢复了理智,知道此事急不得,反正他笃定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兄长,反正板上钉钉他不会跑了,既然有怀疑,那就慢慢分说!
总之,他找到哥哥了!
不管变做何模样,他就是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