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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东升来红星农场找的那个人名叫徐润,徐父曾是甘军长手下的兵,跟甘家有几分交情。这次蒋东升来找他,也是因为甘越的推荐,没想到会突然听到他被抓的消息。蒋东升没迟疑,立刻起身往红星农场赶过去,别的不说,单说这个人是甘越介绍来的,他就得去帮一把。
蒋东升赶到的时候,徐润还被关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据说审了两三天了。蒋东升拿身上的证明信拍在桌上,先把人保了出来。他身上带着份儿从京城里过来的证明信,卡了一排的章,瞧着还是有几分能唬人的。
打击投机倒把工作组的几个人态度倒是还好,带着蒋东升去仓库领人。仓库里面只摆着一张破木桌子和硬板凳,一个瘦高个青年坐在那,戴着个断了腿的眼镜趴在桌子上提笔写检讨。瞧着就是关了几天有点灰头土脸的,倒是也没什么大碍。
工作组的人对着徐润的时候语气便没有那么好了,冷冷道:“徐润,你可以走了。但是你不能离开红星农场,你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必须随叫随到,等候进一步处理。”
徐润站起来应了一声,他是个聪明人,瞧见旁边站着的蒋东升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蒋东升冲他微微点头,等着工作组的人走了,这才上前道:“怎么样,还能走吗?”
“能,我就是被关在这写了几天的检讨,吃的跟平时一样,还多了个饼子呢。”徐润带着个眼镜,笑起来更像是个读书人。
徐润带着蒋东升回了他在红星农场住的地方,一路上把自己的事儿大概讲了一遍。他这次犯的事也不大,就是从南边倒腾来了一蛇皮袋子的纽扣。他从几个温城老乡那里听到的消息,知道南边国营大厂里积压着不少纽扣,因为厂子周转不开,正在以极低的价格往外出售。一等品是计划内的物资,不敢轻易卖的,二、三等品纽扣却是可以卖出一些。而北方正巧缺这个,徐润有些动心了,连夜坐火车去背了一蛇皮袋子回来,可还没等卖,就被抓了。
往常镇里也有些挑着担子卖针头线脑的小贩,因为卖的东西实在太少,大多还是拿些糖换废旧破烂的,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过去了。但是他这次不一样,虽然卖的也是些零碎的纽扣,但这些纽扣是他坐火车从南方带来的,这就属于跨地区商品流通了。
要是以往还好,但是年初开始就在严打,大喇叭天天喊着教育,整个红星农场没一个人敢动的,就这个徐润胆子大,不抓他抓哪个?工作组的人说了,这事儿说轻了是“投机倒把”,往重里说,那就是低买高卖“扰乱地方经济秩序”了。
蒋东升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从刚开始说的时候就条理清晰,除了偶尔皱皱眉头露出点倒霉样,竟然没抱怨一句。这让蒋东升对他有点兴趣了,好奇道:“你知道干这事儿会被抓,还去做?”
徐润那眼镜断了半截戴在鼻梁上有些不稳,他抚了抚,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啊,蒋少你不知道,这种明摆着赚钱的机会放在眼前,让它溜走了有多难受……哎,我忍了好几次,这回实在忍不住了,原本想着弄点小零碎东西安全些,没想到还是被抓了。”
蒋东升上次来红星农场见徐润,只是打了甘越的名义,过来瞧瞧他,想暗中观察好了再提做涉外酒店的事情。这次倒是给了蒋东升一个很好的观察机会,充分见识了什么叫商人本性——让他们不去做生意,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徐润瞧着模样像个斯文的知识分子,但是他的心是活的,流着的是温城商人的血脉,祖辈千百年的习惯让他在任何时候都擦亮了眼镜去寻找机遇。所以他在改革春风刚刚吹起的时候就敏锐的嗅到了商机,商人的本能让他兴奋起来,克制不住自己那颗跃跃欲试的心。
徐润的父亲是个驼背的干瘦老头儿,他身体不好,大夏天还穿着薄棉裤。这会儿瞧见儿子回来也没有太吃惊,笑呵呵的迎了他们进门,“我就知道你快回来了,刚才工作组的人来过,他们把那袋子纽扣又搬回来了。”
徐润有点吃惊,他没想到纽扣还能给送回来,看到父亲笑着冲那边的蒋少点头,顿时就明白过来,有点不好意思道:“蒋少,这真是太麻烦你了,你能把我保出来就很感激了。”他看中的是纽扣带来的商机,丢了货物虽然会损失,但比较起来并不是最重要的。
蒋东升看了那边的一蛇皮袋纽扣,笑道:“没什么,对了,你接下来还是打算卖纽扣?”
徐父叹了口气道:“他应该先看些报纸,看看书了。”
徐润狼狈的摸了摸鼻子,道:“对,我要吸取这次的教训,先了解了政策再钻空子……”徐父在一边咳嗽了一声,他立刻改口道,“我是说,再找出合适的机会卖纽扣。”
蒋东升觉得这个人更有意思了,他就喜欢这样耐打击的。凡事多操练几次也就会了,难就难在一次次碰壁之后还能继续振奋做下去,人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最容易失去力气,这个人倒是越挫越勇。难怪他这样一副单薄文弱的瘦高个,还会被甘越正式的推荐过来。
“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京城做事?”蒋东升笑笑道,“别的不敢说,起码这回你经商不用再担心被抓了。”
这回不止是徐润,就连徐父都怔住了,他们已经在农场呆了许多年,甚至都做好了一辈子在这里住下去的打算,徐润虽然跃跃欲试,但是也没有敢想去京城发展。这样凭空出现的橄榄枝,让徐润原本还有些发灰的脸色也亮起来,像是整个人都活了,“蒋少,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徐父也沉默了下,他并不是完全的商人,当年在西北军区的时候还是有些政治头脑的。他当年因为成分背景问题,被斗的不轻。十几年的磨炼,已经让他当年的那份傲气散了不少,现在时不时紧张起来的气氛总是让他有些顾虑。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边想谈正欢的两个年轻人,都是最有朝气,也是最有勇气的年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要干出一番事业的表情,同他当年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