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事出意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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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刺耳的笑声中,贺真心知遮掩无望,眼里发出野兽般阴狠的目光,低吼一声,从腿上皮靴中猛地拔出日日藏在身边的短刀,拧身扑向李士彬。
两人面前隔着一张案桌,却不甚远。李士彬好似没有防范意识,完全没料到贺真这么快就狗急跳墙。只见贺真矫健如狼的身影腾空而起,明晃晃的断刃直取李士彬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大棍从贺真身后挥出,时间刚刚好,砰的一声闷响,重重打在贺真腾起的小腿上。半空中的贺真力量全失,一下子摔在案桌跟前,掉下来时手里的刀和李士彬的面门只差了两尺。
还没等他翻身爬起,两旁一拥而上乱棍齐发,打得贺真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李士彬自始自终安坐不动,镇定如山,皱眉轻轻一挥手,两旁的军事才收棍退下。
老李离开座位走到贺真面前,轻轻一脚先踢开他手里的短刀,慢慢蹲下。只见贺真张大嘴艰难地喘息,却没半点呻吟之声,目光也不散乱。李士彬竖起拇指赞道:“好汉子!”
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押下去。”几个军士上前,左右拉起贺真,反扭胳膊拖了出去。旁边一个属下上前说道:“砦主,请将这厮交给末将严刑拷问,定要问出贼子进攻计划,咱们张网以待!”
“不必了。这样的汉子,无论如何折磨,他是不肯吐口的。算了,给他一个痛快罢,砍了!”李士彬很平静说道。敌人既然不肯投降。留着也没用处。杀了就是。
军曹官得令出去。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托盘举了贺真的脑袋进来请砦主验看。那贺真死时依然双眼圆睁,似有说不尽的遗憾之意。
两国交兵,人命便不值钱,一条汉子,一个为党项忠心耿耿打入敌人内部的奸细便从此在世间消失。
其实李士彬早已成竹在胸,贺真不会招,不代表别人不招。陆续来诈降的党项军被他编为百人一队。早就四下里分开看管起来。那些党项军一被看押,其实稍有些脑子的都知道,国主的计谋被人家识破了。
因为分开看管之时,每百人被团团围在三四个硕大的帐篷内,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根本不准离开。人人都被卸了盔甲装备,一人发一件薄薄中单穿着,连双靴子都没有,赤着脚。这样子能翻得了天么?
杀掉贺真,宋军并未走漏消息。而是将降兵里大大小小的首领全都挑剔出来,开始了秘密的残酷大刑伺候。要问出元昊进兵的计划和指令。
七千降兵里共有五十多个大小首领,在宋营里如同名厨手下的食材一样被各种熬炼。要说起来,汉人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其中最有效的一个手段,就是每日用粗粗的荆条抽打一顿问话,不说就算,拖下去用军营膏药疗伤。那膏药清凉止痛颇有神效,才涂上去,不到一个时辰,疼痛渐止,休息一天,好吃好喝给着也不亏待。等第二天,又拖出去同样用荆条抽打再问。
一般受刑之人,都有个神经承受的极限,被打得狠了,要么昏死过去,要么熬不住招供。可是这些诈降兵属于党项军的敢死队,意志坚定,哪里是普通人可比?何况是头领呢。几顿毒打当然不能解决问题。
要是天天这么打,这些人或许神经都痛得麻木了,估计承受力会越来越强,但宋军这种刑罚妙就妙在每天的感觉都如同第一次受刑般新鲜**。想想吧,打痛了就医,医好了再打,还逐渐发展到用盐水泼洒伤口。这大热天的,那刺激可就大发了。
反复几次下来,终于便有人熬不住了,大声惨叫道:“我招啦!”行刑之人放下荆条,走过去要问端的。忽然旁边也有一个跟着叫道:“他只是个小校,不知多少,我招啦!”
那边的宋军又疑惑地看了一眼,过去问道:“那你是啥官儿?”
“回军爷话,我是大夏军中营指挥使。”
“呵呵,一条不小的鱼啊!”宋军乐啦。党项军制其实同宋军相差不多,一个营指挥使便管着五百士兵,也算是下级军官里的上等货色。
“好啊,那你说说吧,你们准备几时来攻我大宋?”一个军士问道。
“唉,军爷,小的已生受不住了,可否先解开绳索,上些膏药?痛杀人也!”那营官呻吟哀求道。
这边想了想,点点头依了。先给他涂了膏药,又解开绳索,还端了一碗水过来让这厮喝下,照顾可谓周到。
那营官颤抖着手接过水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伸手一抹嘴,忽然双眼圆睁,大吼一声,将手里的碗狠狠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宋军脸上砸去。“啊”的惨叫声中,那宋军被砸翻在地。其余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这营官已经暴起,扑向一人,翻滚之中,重重两拳打在宋军头上,抢下他手里长枪朝门外奔去。
那群兵士都吓得懵了,大呼小叫纷纷上前拦截。只见这党项营官勇猛一击,左支右挡,毫不慌乱,掩面虚晃一枪逼退众人,逃出营外。他目光锁定拴在远处几匹战马,几个箭步便冲到跟前,抬手一枪,稳稳地戳断了缰绳,翻身跃上马背双腿猛夹,竟朝后营冲去。
原来此人本是党项诈降兵中的骨干,武艺超群,比贺真还厉害得多。方才受刑,听到同伴吃不住刑要招供,急切里发起狠来,假意要招,寻了这个破绽便逃出大营。宋军猝不及防,又加上他勇猛凶狠,竟着了道儿,被他抢了战马冲杀到了后营。
沿途围追堵截,这厮却越战越勇,不住在营中纵马穿梭如滑鱼一般。这方因为离得太近,竟又不敢放箭射杀。生怕伤了同袍。更让他得了空子。几番拼杀。这人终于冲到了后营所在,后营设防自然比正面城门稀松得多,两旁望楼之下,只有一排拒鹿马拦着,又不甚高。那党项营官骑术精绝,大喊一声,双腿一夹一纵,胯下战马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跳过拒鹿马。绝尘而去。后面宋军这才纷纷放箭,却已追之不及,眼睁睁看他消失在众人视线。
这一番陡变,李士彬暴怒非常,所有看守士卒全都领了军棍,剩下那些党项头目却因祸得福,没有继续被摧残。
事情传到延州,众人大呼可惜,如此紧要关头,闯营走脱一人。那就等于是大军所有计划全部泡汤。一条请君入瓮的大戏匆匆落幕,王曾、王德用等人沮丧可知。
然而事情变化远远不止于此。天圣三年八月底,由北辽转交的一封信又放到了慈宁殿的凤案之上。
嵬名元昊请罪上表,冒犯天威,罪该万死,愿废夏国衣冠,重归德化,恢复赐姓,改名赵元昊,两家休兵。只要大宋朝廷岁赐茶砖五千斤,钱两万贯,刍黍等物各十万围,已做赏用即可。
如果是王德用或者梁丰韩琦任何一个人在场,绝对看得出里面的蹊跷来。这封信竟然是柔远、塞门大战还未开始便已发出的,绕道北辽直到真定府转下。那其实是等于元昊已经做了两手准备,这信绝对是迷惑之计。
但这一次,连老谋深算的寇准也被瞒过,两次大捷奏报上来,朝廷正议论如何封赏,立刻条件反射似的联系,以为是元昊吃了大亏,心知敌不过大宋天兵,故而求和。
一霎时朝野喜气洋洋,弹冠相庆,终于把那狗日的党项羌贼可好生教训了一次,数十年来未有之大胜啊。虽然未得寸土,但那些是细枝末叶的问题。何况黄土沙漠,有什么好的?不要也就不要了,有了面子就成。
记吃不记打的家伙们又兴奋起来,翻着老黄历,念起了圣人的忠恕之道,仁爱之心,孙奭上奏:“今西北已定,党项臣服,我朝宜有天朝之气度,教化为先,念彼酋已褪服归化,不宜再动刀兵,以免生灵涂炭。建议榷市重开,惠及边民,各得其所,相安杂处,今后可以王道慢慢化之。”
这个老资格的主和派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手,得到几乎所有文臣的全力支持。刘娥又犹豫了,是要一鼓作气拿下兴、灵呢?还是见好就收偃旗息鼓,从此和睦相处?
罗崇勋轻轻递过茶盏:“娘娘用茶。”
“崇勋,官家这几日情绪如何?”
“回娘娘,官家这几日兴奋得紧,西北大捷,每日兴致勃勃,找来图册仔细参阅指点。”
“呵呵,那他也希望收复兴、银喽?”
“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