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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掌控四镇(十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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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仲先道:“左尉所言有理!那何不将李振、崔胤先杀了干净。”

刘季述道:“其反心未露,不便擅杀。再说他们手中无兵,能奈我何?待李蒲州赴阙,观朱温反应,他二人则可便宜区处。”王仲先服其多面手,听从安排。

却说石戬寻到孙德昭,约他郊游猎宴。酒酣,孙德昭突然泣下,大骂刘季述、王仲先悖逆,恨不能手刃二贼。石戬尚且怀疑,继续试探道:“我闻忠于任,勤于职,缄口默语,才称智士。贤弟你如此非议上官,是不智也,就不怕得罪吗?”

孙德昭立马愤而起身:“除非兄长你告密,然则他人何曾知晓?宦竖所为,以致人神共愤,我乃大唐臣子,非他刀锯余人的走狗。但得一纸命令,弟纵然赴死也在所不惜!”

石戬见他真切,遂说道:“贤弟莫怪,为兄刚才只是试探来着。你前日书信托我,求他途。我今日所事东平王,雄谋有大略,他日定有天下。我此番来京,正是受命诛杀宦竖。自太上皇幽闭,中外大臣,以至于军中士卒,谁不切齿!今反者独刘季述、王仲先,德昭诚能诛此二人,迎上皇复位,便是富贵穷一生,忠义流千古!”

“名不正则行不顺,德昭若有此为,乃是受何人差遣?”孙德昭也是心细之人,绝非莽夫。

“崔相钧令可有效?”

“好!但取崔相公一纸钧令来,德昭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石戬大喜,立刻回复崔胤。崔胤点头,道:“纸书难托诚意!”乃将身上朝服割去一片,破血手书钧令以授。孙德昭见到宰相血书,涕泣受命,对石戬说道:“请回复崔相公,元旦朝会,即是擒宦竖之日。”

孙德昭辞别石戬,又寻到左军左右清远使董彦弼、周承诲。他二人虽隶左军,却与孙德昭走的很近,也恨宦竖所为。孙德昭将受命诛刘、王二贼之事言明,二人毫不犹豫听从,三日遂议定元旦日同诛二贼。

数日无事,不觉已至除夕。当晚年夜饭后,孙德昭将本都心腹将士一百人召集。乘年夜家家团圆时,守宫人少,潜至安福门外伏下。是夜,天寒地冻,忽而又飘起鹅毛大雪,似乎是在预告朝堂将被洗涤。明日乃是元旦,常例,新帝登基,当于此日举行大朝会,并宣布改元。左右神策军护卫皇帝安全,将领必须先至,布置防卫。

卯时二刻,天方微明,王仲先率领右军各营指挥使二十人踏雪先行赶往宫中。将至安福门,王仲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众指挥使:“孙德昭哪去了?”

一指挥使回答:“早上点卯时,孙妻派人来请假,说德昭昨夜饮酒过度,今早大病,不能下榻!”

王仲先不疑,继续前行。至安福门,孙德昭伏兵杀出。王仲先惊骇,喝问道:“竖子欲谋反不成?”

孙德昭宣谕众人:“德昭奉宰相钧令,诛杀逆贼王仲先,不关众兄弟事,可与我同诛逆贼,迎太上皇返正!”

众人顿时手足无措,私下窃窃。孙德昭不待众人答复,上前一步,挥刀斩下王仲先首级。众人于是纷纷表示,愿从孙雄毅调遣。孙德昭见计谋成功一半,便将王仲先尸身及血迹处理干净,重新入伏,等待刘季述到来,即可于董、周二人里应外合,同诛此贼。然而直至卯时末刻,刘季述仍未出现,孙德昭感觉情况不妙,对众人说道:“恐怕是有变故,若再等下去,辰时百官俱至,就不便下手了!不如先去问安宫,请出太上皇,届时纵有变故,我右军振臂一呼,仍有七成胜算。”众人无不从命。

却说那刘季述缘何久久未至?原来天方卯时,董、周点过卯后,即与左军众指挥使来请刘季述入宫布防。不料刘季述却道:“布防自有右军,李蒲州德胜凯旋,昨夜已至便桥,此大事也,我须亲自前往迎接。”

董、周大惊,私相谋画应对之策。周承诲问:“计划有变,当如何是好?”

董彦弼道:“我二人现已不能脱身,箭在弦上,只要取了老贼狗命,即是功成,你我相机而动可以!”

周承诲同意,然而就快要走到便桥了,却仍未赵到下手的机会,此时天已大明,李曜的河中大军已隐约可见,再一细看,除了河中军之外,连新建的左右羽林军竟然也同行而来!董彦弼心急,对周承诲说道:“若是等老贼与李存曜会合,则大事去了!唯有破釜沉舟。事若不济,也不愧为忠烈!”

周承诲道:“好!死有鸿毛、泰山之轻重。为李唐社稷而死,重于泰山!”乃大喝一声:“老贼,今日来取你狗命!”遂与董彦弼冲上前,直取刘季述。刘季述未料变故,惊骇之余,急令余众拦截!

刘季述非王仲先可比,他与僖宗文德朝即在神策军,已十多年了!军中颇有威望,各指挥使多愿为其效死命,闻令与董、周战成一团。少时,李曜领军过来。刘季述急匆匆奔于马前,说:“郡公救我!”当时李曜自李克用加封晋王后,李晔便以陇西郡公之爵赐他,刘季述故而有此称呼。

“军容请某入京,催促甚急,却是何为呀?”李曜这话是明知故问,因此也不着急,更不下马,先反问一句。

“特请郡公入京,欲将李唐社稷奉献!”

李曜闻言,笑容立敛,冷然一哼,如九幽阴风,煞气森森:“来人,与我拿下此贼!”

憨娃儿闻令,上前便将刘季述摔倒,令牙兵捆了个结实。

刘季述未料到李曜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招,真是马屁拍到马蹄上,不解道:“老奴是愿奉郡公为天子!赤胆忠心,郡公这是何意呀?”

李曜冷笑一声:“奸竖安敢擅行废立!尚言忠心,欲把我李正阳放在火炉之上么?我李正阳数次奉命进京,何曾犯阙!我乃李唐宗室,所作所为,一心只为宗社!我得你所传之讯后即刻前来,不是要做天子,而是来诛杀你等逆贼,迎太上皇复位!”左军众将见状个个大惊巨骇,纷纷不再与董、周格斗。

董、周二人上前谢过李茂贞相救之恩道:“我二人是奉崔相公钧令,也为诛杀老贼而来!今日若非郡公相救,恐怕已为大唐尽忠了!”

李曜哼了一声,道:“崔缁郎本是由李茂贞举荐,后来又成了朱温走狗,李茂贞悖逆无法、朱温阴险刻毒,可见崔胤也不是什么贤人。你二人既然肯将生死置之度外,来为大唐尽心效力,当与此人不同,可愿意事我河中?若可,某愿将擒奸竖之大功相让。”

董、周大喜道:“我二人性命系郡公所救,自此愿为郡公效犬马之劳!”李曜这才露出笑容:“好!随某入宫迎驾!”

不说李曜这边,却说那孙德昭未能等到刘季述,先行前往问安宫。破垣而入,救出李晔夫妻,护送上乘舆,便往思政殿赶来。崔胤、韩偓早已率百官于东宫长乐门前迎驾。李晔复见百官,悲喜交集,五味俱全,紧握胤、偓二人之手泣道:“若不是二卿之力,朕不能复见天日了!”胤、偓乃与百官跪拜,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说间,太子穿着亲王服饰,由数个小黄门陪同,奉传国玺及天子冠服自东宫出来,跪求请罪。崔胤问当如何处置太子,李晔道:“裕儿幼弱,为凶竖所立,非其罪。”遂罢免太子,复为德王;自重新换上五梁通天冠、十二毓衮冕的天子服,传令升殿。步子尚未迈起,正报董彦弼、周承诲已擒的刘季述回,将至金光门,而李存曜也率着河中大军同至。

崔胤大惊道:“李正阳此来为何如此迅速,莫非要趁乱来劫天子、夺宝位不成?”

李晔此时反倒镇静异常,回崔胤道:“爱卿过虑了,朕料李蒲州乃是闻得长安变故,特敢来救驾耳!”遂传令摆驾金光门,要亲自来见李曜。

李晔登上金光门楼,见李曜领兵来到城下,麾下军兵既有河中旗帜,又有左右羽林旗帜,里坊大街早已满布甲士,竟然足有数万大军,声威惊人。前几日见不到踪影的王抟,竟然也在左右羽林军中,显然这几日是去联络羽林军去了。李晔虽相信李曜并无恶意,见这阵势也未免有些惊骇,便问:“爱卿此来何为?”

李曜闻天子说话,急忙滚鞍下马,大礼参拜道:“奸竖刘季述问臣大胜凤翔,因此请臣来京,竟言欲将大唐社稷奉献。然臣身为宗室,生为大唐之臣,死为大唐之鬼,岂敢有不臣犯上之心?此番前来,正是欲诛奸竖,迎陛下复位!今已助神策军指挥使董彦弼、周承诲擒的刘季述并一干逆党,请陛下明鉴!”说完,竟行三跪九拜之礼,领河中、左右羽林数万大军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势震天。

李晔大喜,回道:“卿实忠臣!朕闻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如此回天再造之功,不得不赏,即日便加封卿为秦王!可先将兵马驻扎城外,随朕升殿理事。”

李曜惊闻封王,成了与李克用一般待遇,错愕之余,本要拜辞,却见李晔已然转头朝宫中走去,只好暂时叩谢圣恩,稍候再上表请辞。

辰时三刻,只闻三声静鞭响起,李晔、何后复升思政殿理事,百官三跪九拜,山呼万岁,贺天子返正。李晔下令,改乾宁五年为天复元年。将刘季述诛灭九族!王仲先已死,令鞭尸,也灭九族,从二宦的逆党,全数斩首。

异日,乃降诏大赏有功之臣:加封李曜为秦王、守太尉,晋升王抟为司空、崔胤为司徒,韩偓为翰林学士。赐孙德昭姓名为李继昭,充清海节度使;董彦弼名李彦弼,充岭南西道节度使;周承诲名李继诲,充宁远节度使,皆加同平章事,虚领而已,实职留宿卫,赏赐丰厚。时人谓之“三使相”。其余有功之臣,尤其是李曜麾下河中军将领,连带左右羽林大将军史建瑭、李筠等,一一加赏。

赏赐完毕,李曜正要辞谢,却不料崔胤抢先抱笏出班,奏道:“陛下,臣有两本请奏!”李晔道:“爱卿但奏无妨!”崔胤道:“其一,刘季述囚禁陛下,先曾欲将社稷献于东平郡王。然而东平郡王未从,并派帐下从事李振入京,与臣同谋返正。其功莫大,也当加官进爵,臣以为此等忠心,犹有可表,可封梁王。”

“哦?李振何在?”李晔不正面回答,借李振绕开话题。

“李振曾为台州刺史,因缉盗不力,弃官投奔了东平郡王。他此番入京,初为刘季述软禁,及宦党伏诛,恐陛下降其台州失职之罪,已先回开封去了。”崔胤只好解释。

“既如此,朕可不再追究他失职之罪,令他可安心从事朱卿。至于朱卿进爵之事……其只是出谋,不能与秦王领兵回京,生擒刘季述的功劳相比。因此……”

李曜见正是时候,忽然也抱笏出班,道:“陛下且慢,臣有本奏。”

李晔一听,见是他有话要说,自然立刻便道:“爱卿有事只管道来。”

李曜正色道:“陛下因臣微功,封臣为秦王,然此乃是亲王之爵,臣不敢拜受。”

李晔微微一怔:“爱卿功同回天,为何不敢拜受?”

李曜朝太原方向拱手一礼:“臣父为晋王,位高百辟,却是数十年来屡次大功,才得今日地位。臣本布衣,为臣父所重,用之治下,薄有微劳,方得今日身份。无论是父子纲常,抑或功勋劳苦,臣不及臣父多矣,岂敢因一次因缘际会,便得与他平起平坐?因如是故,请陛下千万收回成命,臣不胜感恩戴德。”

李晔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失望,本来封李曜为秦王,本来就有在河东集团内部立两个一字王,以使他父子二人心生二志之意,谁料李曜如此谦和,居然拒绝接受。

但李曜这话道理是完全足够的,大唐一贯将孝道拔得甚高,因此这时李晔也没法坚持,只好慨然道:“爱卿此举,诚为君子圣贤之风,朕焉能强予,如此爱卿可为陇西郡王,此乃晋王前爵,再赐爱卿,正是该当,爱卿不可再辞。”

李曜果然不再推辞,三谢圣恩,退回本列。

崔胤还想再为朱温争取梁王,然而李曜如此大功也只领了一个郡王,朱温何德何能,够得上一字王?正心中急切,李晔却在一边看得分明,根本不待其再说多话,紧着问道,“卿所奏第二本,却为何事?可速速道来。”崔胤见事不可为,只好作罢,奏第二本道:“观此次乱局,祸乱兴起,皆因宦官。臣请尽诛宦竖,则朝宇廓清,东内之变,不复再有!”

李晔大惊,镇定一刻,回道:“此事干系国体,容朕深思!”下意识朝李曜望去。

新鲜出炉的陇西郡王李曜立刻奏道:“陛下,崔相公所奏,臣以为不可。南衙北司,制度所系,缺一不可,若他日朝中有梁冀、董卓之辈。陛下难道又要罢黜百官,真作那孤家寡人吗?”此言含沙射影,意指朱温,李晔岂能不知,喜道:“陇西王之言最是有理,刘季述、王仲先只是个人悖逆,宦官中也不乏贤良忠正,怎能不分青白,一概剪灭?”

“纵使宦官不尽诛,也不可再令其典神策军,臣请神策军当由宰相统领。”崔胤仍不罢休。

李晔见崔胤咄咄逼人,心中沉如一线,然观他有返正大功,不好再当面拒绝,回道:“此事尚可商议,容朕思忖!今日朕已困乏了,且先退朝吧!”乃回乞巧楼。

是夜,李晔密召韩偓独对。韩偓奏问:“陛下可知刘季述欲以社稷献朱温,其为何不从?”

“朕固然知晓,朱温欲夺大唐天下,奈何诸强林立,急则并力,缓则自相为图,其便可一一击破。只恨国家早已无力讨伐他了!怪朕即位之初,被宵小蒙蔽而不明,以晋王异族,视为心腹大患,却放任朱贼坐大,朕有愧于天下啊!”

韩偓见天子自责,也是不忍,安慰道:“事已至此,陛下无须自责。今日引晋王之力,使李蒲州击岐拒梁,却是高明之举!崔胤外结朱温,天下皆知,侍卫若再被南衙典掌,天下必将姓朱了。”

“惟恐陇西王虽是天下英才,但新得数镇,兵力却是有限,也未必是朱温的敌手!”李晔一脸苦笑。

“陇西王背后还有晋王,而且奴婢曾闻陇西王素与杨行密交好,他日陛下可再将杨行密一并加封,三王联手,或可制他。”

“杨行密?”李晔微微思索。

韩偓见他意动,再加一码,道:“尤其是,坊间风传陇西王与杨行密长女杨潞关系密切,当日陇西王初持蒲州使节,杨行密竟派杨潞密会陇西王。这还不算,更意外的是,杨潞还在河中军府之中住了数月,河中新建东升新城,杨潞也曾出资参与……这其中若说没有些故事,恐怕说不过去。”

李晔讶然道:“竟有这些事情,我怎不知?”然后忽然想起一件事:“陇西王此前曾有诗暂霍骠骑,因此至今未曾成家。如今他立下回天再造之功,身居王爵,难道还不肯大婚?若是他真与这杨潞互为欣赏,倒不如朕来做个月老,玉成此事,也好显出朕对他的深恩厚泽。”

韩偓苦笑道:“好虽然是好,却有一事麻烦。”

“嗯?什么事麻烦?”李晔问道。

韩偓道:“王相公之侄女王笉,乃是昔年医学博士王弘之女,王弘乃前代太原王氏执宗。这王笉与陇西王相识甚早,交从之密更甚杨潞……”遂将李曜与王笉数年交往,两家互相支持之事一一道来。

李晔听完,愕然片刻,迟疑道:“杨行密虽崛起淮南,但若论婚嫁,仍是太原王氏门第更高,我若赐婚,却只能赐王笉而不能赐杨潞了。”

韩偓点头道:“正是如此,否则王相公面上也不好看啊。”

李晔面色发苦:“这就难办了,若将王笉赐婚陇西王,如何让杨行密与陇西王同心戮力对付朱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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