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扑朔迷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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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韩文一动未动,目光直视着秋灵素,忽然道:“我还想请求夫人一件事!因为……我并不确定夫人就真的是秋灵素!要知道,我能在这里碰见你,本身就有些令人奇怪!”
秋灵素目光流转,默默道:“还有什么事?”
韩文道:“不知夫人可否掀开面纱,让在下能一睹夫人之丰采?”
秋灵素沉默了许久,悠悠道:“你真要瞧瞧我么?或者说,你还在怀疑我的身份?”
韩文道:“没办法!我必须确定!”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碰到秋灵素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以至于他现在还有些不相信。
秋灵素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叹道:“二十年来,你是能瞧见我真面目的第二个人。”
韩文愕然道:“能瞧见夫人面目的,只有两个人?”,说完,他心中倒是隐隐的有些期待,想要看看这二十年前号称江湖第一美女的存在!从这层朦胧的面纱,还有这妖娆的身段儿上来看,他很期待啊!
秋灵素一字字道:“不错,只有两个人,你,任慈……”
韩文道:“为什么?别的人……”
话未说完,突然呆住,他虽也见过不少奇怪的事,但却从无一件事能令他如此震惊。
黑纱,终于被掀起。
韩文本期望能见到一张仙子的脸,谁知此刻自黑纱中露出来的脸,竟是属于魔鬼的!天使的身材,魔鬼的脸庞!
这张脸上,竟已没有一分一寸光滑完整肌肤,整个一张脸,就像是火山爆发后的熔岩凝结而成的。没有五官,没有轮廓,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丑恶的,赤红的肉块,绽裂开的洞。
秋灵素粲然一笑,悠悠道:“你现在满意了么?”
韩文长呼了一口气,道:“我……我实在不知道……”
秋灵素道:“你现在总已该知道,为什么只有任慈和你瞧过这张脸,只因我的脸早已被毁了。我想,世上绝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被别人瞧见这副样子的,是么?”
她语声竟是那么淡漠而平静。但这平静淡漠的话声,却令韩文更觉说不出的难受,只能怅然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好半天。道:“也许……我不应该逼你!”
秋灵素道:“你没有逼我,是我愿意让你瞧的。”
她眼波仍然柔和而明亮,这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和激动,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缓缓接着道:“只可惜你迟来了二十年,我竟不能让你瞧见我二十年前的容貌,这在你固然是件遗憾,我又何尝不算得遗憾呢?”
韩文强笑道:“无论夫人容貌变得怎样。夫人的风姿,仍是天下无双。在下能见到夫人的风仪,已是三生有幸了。”
秋灵素含笑道:“你不必安慰我,因为我并不难受,我容貌被毁的这二十年,才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她目送着被山风吹远的一抹云霞,悠悠接道:“我甚至还有些感激那将我容貌毁去的人,若不是她,我又怎能享受到二十年宁静幸福的岁月?”
韩文忍不住道:“却不知那人是谁?”
秋灵素回过目光,凝注着楚留香,缓缓道:“你可听过‘石观音’这个名字?”
韩文蹙眉:“石观音?”,张着嘴,他想了好半天,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他对这个世界并不熟悉,但也知道这其中有一些人物需要记住,需要小心,石观音,赫然在列!
秋灵素叹了口气,道:“你自然知道这个名字,她本是这世上武功最高,心肠最冷的女人。现在,她只怕也可算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韩文道:“她……她又和夫人有什么仇恨?”
秋灵素道:“没有仇恨,她甚至只不过见了我一面而已。”
韩文道:“那么她为什么……”
秋灵素打断了他的话,轻轻叹道:“在江湖传说中,据说她有一面魔镜,她每天都要问这面镜子……‘谁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韩文面色古怪的说道:“这面镜子每次都说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秋灵素道:“不错,直到有一天,这魔镜的回答忽然改变了,它竟说我……说秋灵素才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而我的灾祸,也就在这时开始了。”
这自然像是段神话。这神话虽不美丽,但却充满了一种飘忽幽谲的神秘感;
韩文咋舌,道:“所以,她就来找夫人?”
秋灵素道:“她找到我时,曾经动也不动地,对我凝注了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她几乎连眼睛都没有眨过。然后忽然问我,说道:‘你是愿意我杀死你,还是愿意毁去自己的容貌?’……”
韩文叹道:“这句话问得当真可笑。”
秋灵素叹道:“但当时我却丝毫不觉可笑,我只觉手脚发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又瞧了我半晌,忽然转过身,说:‘三个月后,我当再来,那时我若瞧见你还是这样子,我就杀了你。’她在桌上留下个瓶子,又说:‘我让你再保留三个月的美丽,你当然知道好生珍惜’。”
韩文摇头,道:“她既然已走了,夫人为何不……”
秋灵素道:“石观音若要杀一个人时,没有人能逃得掉的,我亲眼瞧见她的武功,那时,我也不想死。”
韩文悠然道:“世上焉有真的想死的人!”
秋灵素缓缓合起眼帘,道:“那时,我还年轻,对生命真是充满了热爱,我想,我纵不再美丽,但能活下去,总比死了的好。”
她睁开眼睛,似乎笑了笑,接着道:“我又想,至少我还有三个月的美丽。我自然该好好珍惜,那么,在这三个月里。我该做些什么事呢?”
韩文忍不住道:“于是夫人就想将这美丽永远保存在人们心中,于是就找到了天下最负盛名的人像画家孙学圃。”
秋灵素怔了怔,道:“你……你已知道了?”
韩文道:“我已见过了孙先生了!可惜……他现在也去了!”
秋灵素默然半晌,黯然道:“那时我做事实在太任性……就在画成的那天晚上,三个月的期限已到,石观音向来都是最准时的。”
韩文道:“所以夫人就在那天晚上,毁去了自己的容貌。”
秋灵素道:“石观音留下的那小瓶子里。就是一瓶比火还烈,最灼人的药水。”,说到这里。她平静的语声,终于不禁激动起来。
韩文问道:“夫人不愿意孙先生醒来后,瞧见夫人容貌已毁,所以就……”
秋灵素颤声道:“我将那瓶药水淋在脸上后。神智已几乎疯狂。所以……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我……我……”
她突然以手掩面,再也说不下去。
韩文长叹道:“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夫人为何要对孙先生如此,为何要画那四幅画,以前我们对夫人的用意,完全都猜错了。”
秋灵素道:“无论我为的是什么,我做出那种事来。你都不会原谅我的,是么?”
韩文黯然半晌。缓缓的说道:“我只知道现在的任夫人,是世上最温和,最仁慈的女人,至于以前那秋灵素是怎样的,韩某既不知道,也不关心。”
秋灵素也沉默了许久,悠悠道:“这二十年来,我的确改变了许多,你当然也可猜得出,是谁令我改变的。”
韩文道:“任慈?”
秋灵素且不回答,却道:“我在疯狂中挖去孙学圃的眼珠后,自己也昏迷不醒,醒来时整个头都已被包扎起来,此后我便在黑暗中生活了几个月,那时我真不知有多么的感激素心大师,若不是她照顾我,我怎能活下去?”
她语声已渐渐平静,接着道:“但等到我重见光明时才知道,时时刻刻在身旁照顾我的,竟不是素心,而是任慈。”
韩文道:“所以夫人就将那感激之心,转给任老帮主?”
秋灵素摇头叹道:“那时我非但没有感激他,反而恨他!”
韩文讶然道:“恨?”
秋灵素道:“我见到任慈时,也见到了自己的脸,我见到这张脸,才知道我已没法子活下去,我失去了容貌,也就等于失去了生命……”
她叹了口气,接道:“那时我心里既悲哀,又愤怒,更恨任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见到我,我疯狂般将他赶了出去。”
韩文咂嘴,道:“夫人那时的心情,韩某倒也能了解几分。”
秋灵素似乎又笑了笑,道:“那么你也应该听说过他这个人的性格,像任慈这种人,是赶不走的,第二天早上,他又来了,我又赶走了他……”
韩文点头,道:“但第三天早上,他还是来了。”
秋灵素道:“他天天来,我天天赶,我用尽了世上所有恶毒的话骂他,甚至打他,但他还是一早就来了……”
她轻轻抚着手中的骨灰罐子,这虽然只是个冰冷的瓷瓶,但却像是带给她无限温暖。
她柔声接着道:“你知道,那时他已是丐帮的帮主,他本不必对一个既丑怪,又凶狠的女人如此忍耐的,你现在瞧着我的脸,也该知道,除了任慈之外,世上绝不会再有别的男人对我如此忍受的。除非我真的是个死人,否则又怎会不被他感动呢?”
韩文缓缓道:“这只因任慈爱的本不是失去的美丽,而是夫人的……灵魂,他只知道人人的容貌虽然改变,但灵魂却不会改变的……真是伟大的爱情啊!”
秋灵素幽幽道:“只可惜任慈活着时没有认识你,否则,你一定会成为他的好朋友……只不过,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够,你还是猜错了。”
韩文道:“哦?”
秋灵素道:“在那时以前,我和任慈只不过见过两面而已,他又怎会对我如此痴情?何况,那时我美丽的只是躯壳,我的灵魂本是丑恶的。”
韩文眯着眼睛,想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微笑道:“有时人们也会一见钟情,情深入骨的。”
秋灵素又似笑了笑,道:“无论如何,这总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他知道一个女人容貌被毁后的痛苦,他也知道惟有情感才能令这种痛苦减轻,所以他决定牺牲自己,来陪伴我,安慰我一生。”
她仰首望天,悠悠道:“我早已说过,他是世上最仁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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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半晌,韩文微笑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算是牺牲了自己,他虽没有得到世上最美的女人,却得到了世上最温柔、最高雅、最体贴的妻子。”
秋灵素柔声道:“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说这种话,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听了你的话,心里有多么开心。”
韩文拱了拱手,道:“韩某更要感谢夫人,告诉我这段往事,在下这一生中,永远再也不会听到比这更伟大、更动人的爱情。”
秋灵素忽又一笑,道:“你可知道,除了任慈之外,你不但是唯一见到我这张脸的男人,也是我唯一感激的男人。”
她凝注着楚留香,目光变得更温柔。她温柔地轻抚着瓷罐,轻轻地、缓缓地接着道:“只因任慈虽给了我二十年宁静的幸福生活,却只有你,才能令我在如此宁静的心情中死……”
韩文骇然道:“死?”
秋灵素悠悠道:“任慈一死,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揭穿南宫灵的秘密,现在,我心事已了,你以为我还能活下去?”
直等韩文回到济南城时,他心里仍充满了一丝悲哀。
他眼看着任夫人的身子,直坠入那万丈悬崖中,眼看着那迷蒙的云雾,将她吞没,竟援救不及。
虽然他也有看得很清楚,任夫人临死前的目光,是那么宁静,并没有丝毫痛苦,虽然他也知道,死亡,对任夫人疲惫的生命说来,已不过只是一种永久的安息,但他仍然觉得有说不出的悲哀,说不出的愤怒。
低着头赶路,突然间,一道身影拦住了韩文,只道了一句:“南宫灵死了!”
韩文霍然抬首,不是楚留香又是何人?睁大了眼睛,他好半天没说出来,显然,他对这个消息也很震惊。
楚留香道:“但我现在知道,杀他的人,是他的哥哥!他的亲兄弟!你说得对,凶手绝不是一个人!”
“那正好!我也刚刚见过一个人!”,韩文叹了口气。
楚留香道:“谁?”
韩文一字一顿道:“秋!灵!素!”
楚留香一惊,急切地问道:“她的人呢?”
韩文摇头,道:“也死了!”
楚留香失声道:“什么?她……死了?”
韩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对!她已经死了!因为任慈也死了!而任慈,也是死在天一神水之下!另外,天枫十四郎已经死了二十年了!那天与我照面的,绝不是他本人!有人假冒他!而且……天枫十四郎的确是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就是——南宫灵!”
在楚留香惊诧的目光中,韩文将事情的始末,包括他推断出的一些细节全都说了一遍。
越听楚留香心中越是发凉!久久未能言语;
好半晌,他才道:“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出天枫十四郎当年挑战过的另外一个人了!”
韩文点头,道:“闽南一带的高手也算不少,可声明尚在任慈之上的……却是没有啊!看来我们现在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先到闽南再说了!”
“没错!”,楚留香连连点头,道:“那么!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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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