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2 / 2)
“如果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你杀的,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没办法,他和菲亚斯,都是脆弱的孩子啊。”摇晃杯中的液体,魔界宰相神情恬静一如慈父。
…………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呢。”
黑暗的教职员室里,响起温润带笑的男子嗓音。原本躺在篮里睡觉的白鸽闻言拍了拍翅膀,幻化成一只毛色赤红的大鸟飞向主人,停在他的肩上。
卧底的魔界宰相笑着摆弄手中的黑棋:“相终于回来了。弗雷德这小子,每次转生都要闹别扭,让我好生头痛。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魔族哪能和人类打成一片。”
端起盛着苹果茶的白瓷杯,视线落在白棋的“国王”上,黑眸浮起丝丝红色的流光,“可惜啊,史列兰就这么被封印了。他是我所有的养子里,最孝顺的一个。只喂了两个月奶,就叫起爹来。帕西尔提斯泉下有知,怕会泣血。”啜饮了一口,微微的自省在他清俊的脸上荡漾开来,左手抚摸自己的使役魔。
“法拉,你说我是不是武断了点?”
魔兽侧着颈子,不明就里地望着他。
“一手促成了史无前例的生命,把两个灵魂放进一个身体。本来应该能取得平衡的,结果母子俩都变成那样。中间是出了什么差错呢?嗯嗯,也许我还要找几个实验品观察一下。”草菅人命地说完,他点点头,突然想起部下这样的状态不能说话,搔了搔脸颊,“呃,忘性大和自言自语好象是老人的毛病。”
说到老……我还真的不记得我活了多大岁数了。
漆黑的短发自动变成及腰的殷红色,雪白的风衣泛起血色的波动,染上红艳的色泽,在领口和衣摆多出华丽的金银装饰,无风自动地飘浮了一会儿,垂落在边缘镶金的黑色长靴上。
短短数秒的时间,被学生们公认为好好先生的化学老师就变回兼具威严和尊贵的魔界重臣。
而周围的环境,也转变成有着长长帘幕的华贵房间。
[在黑夜里创造历史,只有你可以。]
[相信你自己。你创造的历史,绝对正确!]
“没有什么绝对的正与反,善与恶,对与错。”惬意地喝茶,维烈任自己倘徉在回忆的海洋里,“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死了,也有爱他的人为他哭泣。有资格得到真正眼泪的人,都有救。”瞥了眼水晶球里泪流满面的少女,他眸光一动,嘴角浮起淡笑,忽觉耳侧有微物触碰,原来是部下正磨蹭自己,发出低低的叫声。
“你在安慰我,法拉?”维烈啼笑皆非,伸指弹了他一记,“时机选对了,可惜我根本不难过。感情这种东西,我实在已经无福消受了。爱奴耶尔怎么想,是她的事。”
顿了顿,他忽而冷笑:“说起来,人界也有一个类似的童话故事。美丽的公主哭泣时,眼泪会变成珍珠,这不正说明了女人的虚伪吗?连眼泪都背叛了真实。虽然弗雷德可能会很高兴,跑去收集。但我的棋盘里,不需要这种没趣的人。”
抬起右手,凝视指间闪耀着银蓝光芒,宛如露珠的剔透结晶,维烈喃喃道:“不过,你却让我第一次产生了困惑。爱奴耶尔,这颗泪水晶,你唯一的眼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
[弗雷德!]
一双手臂将风之幽鬼护在怀里,与此同时,反弹回来的风刃在两人的头顶爆炸,碎石纷飞。
[维烈!]
[我不是告诉你很多次,这道封印是任何法术都打不开的吗!嫌活够了,想死?]魔界宰相平日的冷静悠然不翼而飞,怒气冲冲地骂道,随即咳了两声,拨开眼前的灰尘。弗雷德用力挣开他的怀抱:[要你管!我……维烈!]他惊惶地扶住突然软倒的对方:[你哪里被打到了?]
[没事,左肩吃了奥佛瑞特一击。]维烈笑了笑,站直身体。
[那家伙竟然能伤了你!?]
[我自己不小心,中了暗算。]
[精灵也会暗算?]弗雷德更加错愕。
[是人类啦,这种生物的智谋真不可小觑。]维烈说着期待起来,[人类和精灵携手了,未来会变得越来越有趣吧。]额角青筋跳动,弗雷德忍不住吼他:[先治好你的伤再看你的戏!你又不是我们,不能自动痊愈,还这么悠哉!快去叫爱奴耶尔帮你治疗!]
[等我吃完饭就去找她,她应该还要一会儿才到。]维烈依然不改慢悠悠的态度,拍拍养子的头,[小鬼,你也别一天到晚沉醉在温柔乡里,多关心关心魔界。]
[罗嗦!老头就是爱唠叨!]
[什么老头,我只活了三亿年。]维烈悠悠地纠正。弗雷德斥道:[胡说八道!魔界的历史总共才一亿多年,之前你吃什么?喝什么?]
[啊,这个嘛……]
[吹牛也要吹个有水平的。]再次嗤之以鼻,弗雷德瞄见被破坏的天花板,眼光一闪,紧紧抱住对方的腰。
[弗雷德?]维烈一怔,眨眨红瞳,[你不会是要换个新鲜口味,敲响同性恋的大门吧?虽然我是不介意。]
[不是。]
[那你这是做什么?]维烈不解地瞅着明显在撒娇的对方。弗雷德理直气壮地道:[我在预支修理费,不要找我要钱。]
[臭小子!]咬了咬牙,魔界宰相一拳擂在他脑门上。
…………
[真巧,是你。]
绕过走廊转角,维烈意外地望见站在不远处的熟人。外表看来二十四、五岁的女性有着苍银的直发和眼眸,除了形于外的优美,围绕她的空气十分空茫,接近没有温度的冰彻。她动了动丰润的红唇,冷冷地道:
[不巧,我在等你。]
[有什么事吗?]维烈明知故问,送上如白菜花向日葵般花粉满天飘的微笑,一贯的春光烂漫。女子猜到了,仍然据实回答:[弗雷德说你受伤了,苦着脸拜托我来照看你。]
[这小子,这么急着找继母干嘛。]
[不对,他是想把你推进他所谓的女子地狱。]第三军团长爱奴耶尔缓步上前,伸手按住他的左肩,“是这里吧?都恶化了,还在强撑。身为纯血族的你,根本不能照到圣光。]
[谢谢,完事了吗?]
[还没有,医疗费五千,恕不打折。]
[开玩笑,我这个月的薪水还没拿耶!]
[那就先欠着,在这张借据上签字。]
维烈无言地签上大名,再敲章,情不自禁地叹气:[你和弗雷德,倒是天生一对。]
[冰岛最近经济不太景气,没办法。]爱奴耶尔收回借据,突然一指点在他唇畔,[沾到饭粒了。]
[爱奴耶尔……]维烈只觉那根手指冷得像冰雕,传递出源源不断的寒意。爱奴耶尔依旧淡漠地道:[以后小心点。你自己丢脸还不要紧,反正魔界每个人都知道你迷糊,但是害你的养子们染上坏习惯就不好了。]
不会流泪的冰之瞳孔。宛如红宝石的眸子对上苍银的眼,深处流淌的,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心疼。
这双眼,看不见。
…………
覆盖了整个天空的暗红色魔法阵涌出丝丝黑气,渐渐融合成黑色的龙卷和闪电,肆虐着早已陷入恐慌的人们。
漆黑的夜幕中央,有着金色火焰轮廓的黑月美丽而诡异,笼罩着底下的都市群,勾勒出崩溃的轮廓。
在这个宛如噩梦的景象中,却有一团雪白的光球冉冉浮着,坚定,温暖,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嗯嗯,实在是欠缺创意的发展。”
一手托着下颌,魔界宰相不改悠哉地评价。诺因和杨阳惊魂未定地瞪视他:为什么这家伙会救他们!?
“不要这么看我。”注意到他们的视线,罪魁祸首和煦地微笑,“善恶从来就不是绝对的啊,孩子们。”
…………
凝视眼前应该是敌对,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的红发青年,杨阳第一次浮起困惑:
这个男人,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挑了挑眉,维烈笑着反问。杨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尴尬地沉默。
“呵呵,可爱的女孩,果然是人类会问的问题。”炎之幽鬼露出些微的怀念之情,“曾经也有个女孩说爱我,想了解我。”
“后来呢?”杨阳情不自禁地追问,昭霆等人也好奇地凑过来。
“后来?我说,这是不可能的。时间虽然不是感情萌生积累的必要条件,但在了解某个人时,却是成正比的。她始终无法看清真正的我,我也不想让她看见。所以,我们彼此错过。那个傻孩子,爱本不需要了解,只要对胃就好。如果试图用脑子去理解,只会失去那份初衷。”
杨阳有点不明白。史列兰不耐烦地插口:“我对你恋爱史没兴趣!你这家伙,一会儿把我们整得死去活来,一会儿又装成好人救我们——你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还是脑筋搭错了?”
“哎呀,我不是说了吗,善恶不是绝对的。我之前觉得当阴谋的策划者很有干劲,突然间,没兴致了,就回归我善良的本性,努力收拾烂摊子咯。”
“……”谁信这种鬼话!
看出众人的心思,魔界宰相收起悠然的笑意,换上正经的神情。至少他确实是真诚的,对方怎么想,不是他所能控制,也不在他关心之列。
“总之,我不想毁灭世界。这个世界毁灭了我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
“毁灭世界是个可爱的念头,可惜方法太单调了,无非就那么几套。统治还好些,不过我生性疏懒,更喜欢在下面混日子拿薪水,被拥戴膜拜也不符合我谦虚的美德。”
“……”
“咦,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难得我学正统反派的傻样,抖出我的真实目的耶。”
依然无言,只是每个人的拳头,都在不自然地颤抖中。
…………
“这次就算了,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和平哟,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我又会起兴捉弄你们。”
“你不能安分点吗!”
史列兰忍不住大吼,连体内的诺因也暗暗咒骂:他还嫌折腾得他们不够?
维烈笑得纯然而无辜:“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你也会明白的。”
“我一点也不想明白!”
“嗯,聪明的孩子,比你的女朋友聪明。”摆摆手,魔界宰相姿态闲雅地退场,“后会有期,祝你们幸福。”
看着逐渐消失的次元门,十有**的人们都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他们又能拿他怎么样?
光是这个大魔头肯安分地离开,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唉——”
一致的叹息,混合着没说出口的祈祷:
不要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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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某天,魔界宰相一如往常地坐在水晶球前,调出固定目标。
“哟,生宝宝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话说回来,好久没去探望他们了,正好用祝贺的名义,带点土产去吧。嗯,当然,身为那两个孩子的救命恩人和长辈,我这份礼可不能轻了。”维烈认真地盘算。
杨阳和诺因的幸福生活,只持续了不到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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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后,我不禁思考:如今的维烈,到底是进化了?还是退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