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2 / 2）

久而久之，吃饭就成了姬明月最害怕的事情，如同梦魇一般，只要想起，便会觉得恐惧和排斥。她小声说着这些事，谢轻寒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那双总是笑着的桃花眼中凝结了一层冰霜，姬明月看着他，也不说话了。

谢轻寒迫使自己缓和了表情，伸手摸摸她的头，道：“既然不吃饭，那要不要吃点心和包子？”

姬明月想了一下，点点头，她现在虽然仍旧不饿，但是手脚没什么力气，最好还是吃些东西，她听爹说过，慈幼坊在城西，如果走过去，不知道要多久，不吃东西她就走不动路。

所以当谢轻寒买了点心和包子回来之后，姬明月乖乖地吃了，她吃得很慢，但是好在这一次没有吐。

谢轻寒就在旁边坐着看她吃，等吃到第三个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拿走了油纸袋，姬明月错愕地看着他，谢轻寒解释道：“你两日未进食，一次不宜吃太多，免得积食。”

姬明月点点头，谢轻寒把油纸包收起来，弯腰抱起她往外走，一边道：“我先去赁一辆马车，明天我们就启程回青州。”

姬明月霎时间睁大眼睛看着他，幽黑的眸子透出惊讶来，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谢轻寒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淡淡道：“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便相信大人的话吗？”

姬明月怔怔摇头，谢轻寒便道：“那我现在教你。”

……

当天下午，谢轻寒就去买了不少干粮，置了厚衣裳和保暖的被子，把一路上要用的东西全都置办齐全了，又去车马行赁了一辆马车和车夫，次日就出发往青州去了。

好在天气很好，下过小雪之后，一连几日都是晴天，不那么冷的时候，谢轻寒会把车窗打开，让姬明月看外面的风景，有群山隐隐，绿水迢迢，山尖上的积雪未化，看起来如同九天仙境一般，数点寒鸦遥遥掠过，消失在云层之后。

看见这些景象，姬明月也是沉默的，她总是不爱说话，像一株植物，把她种在哪，她就在哪里生长着，无声无息。

她和谢轻寒见过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姬明月太过安静了，谢轻寒总觉得这样不妥，便会主动和她交谈，问一些从前的事情，大多数时候姬明月都是问什么答什么，不问便不答，谢轻寒敏锐地注意到，她即便是开口回答，也是十分谨慎的，像是在斟酌这一句该不该说出口。

他从没见过一个六岁的孩子是这样的，总是心事重重，草木皆兵。

看着姬明月趴在窗口，小脸上没什么表情，谢轻寒的心底悄然浮现疑惑，都说子女肖似爹娘，可他的好友姬淮性格也并非如此，难道是苏氏教的么？

谢轻寒觉得不像，便唤一声：“蘩蘩。”

姬明月转过头来，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她精致的眉眼上，这让她的表情也似乎生动了许多，她等了一会，没等到谢轻寒的话，有些疑惑地道：“谢叔叔？”

谢轻寒向她招手：“过来这里。”

姬明月犹豫了一下，谢轻寒又唤她小字：“蘩蘩。”

她对别人唤她小字完全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就好像这是她的软肋一般，只要谢轻寒这么叫她，她的反应就与平常不同。

姬明月很快就靠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谢轻寒揽着她的肩膀，随意地问道：“你爹还在时，在家里的时间长吗？”

姬明月摇摇头：“爹晚上才回家，他很忙。”

姬淮是河道监管，今年白沙河修堤，他要核查监管每一段河堤，确实是忙，谢轻寒道：“那你一个人在家里，平日都做些什么？”

姬明月道：“练爹教的字，不做什么。”

“不出去玩？”

姬明月答道：“爹说，蘩蘩一个人不能出去，会被拐子抱走。”

谢轻寒忍不住轻笑：“那你娘呢？”

姬明月顿了顿，这是一个明显的斟酌，片刻后，她道：“娘在和别的男人睡觉。”

谢轻寒震惊地望着她：“睡觉？”

姬明月十分平静，道：“他们一起睡过很多次了，娘不让我告诉爹爹。”

“你后来没告诉？”

姬明月摇头，道：“娘说，只要我告诉爹爹，爹爹就会觉得我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以后就不要我了，会把我赶出去。”

她的眼里流露出难过，谢轻寒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疼惜，揽着她的手紧了紧，道：“没有的事，她胡说。”

姬明月抬头看他，幽黑的眸子里浮现几分迷茫：“那我是不是做错了？”

谢轻寒轻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道：“没有，你没有错，是大人的错。”

她才只有六岁而已，每每想到此处，谢轻寒心中对苏氏就更厌恶了，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马车一路上行驶了整整五日，才终于抵达青州城，谢轻寒中了进士之后，便被外放到青州城做官，如今已有两年整，他来青州之后，谢家举家搬迁至此地，算是重新扎了根。

马车穿过长街，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车夫跳下车，道：“郎君，到地儿了。”

大约是听见动静，门房探头出来看，只见一个熟悉的青年男人从马车上下来，他喜道：“是三爷回来了啊。”

谢轻寒冲他点点头，又把车帘撩起来，伸手道：“蘩蘩，来。”

姬明月搂住他的脖子，扭头打量着面前的这一座阔气的府邸，这便是谢轻寒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