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玉面孟尝非美名(1 / 2)
宋远桥闻讯赶回斋堂时宋青书已然换了一套衣衫正坐在桌前凝神望着他的剑,神情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不知所措。宋远桥微微一怔,竟是不知究竟有多久未曾见过爱子如今这般落寞的神色,他心头痹痛不禁放柔了语音:“青书……”
宋青书霎然回神,当即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微笑着站起身应道:“爹爹。”
宋远桥轻叹一声,走上前道:“轻泉,方才来找过我们……”他摁着宋青书的肩头,嘴唇蠕动了半天竟是吐不出一字半句。
有这一句剩下的话也不必多说了,宋青书低头一笑,只是这笑容已隐隐带了丝沉重。“孩儿已查过内息……”他转过头怔怔地望着墙上的八卦似是回忆又似感慨,许久才道:“那时中那一剑便心知不妙……原以为……不曾想仍是心存侥幸了。”
“青书,气海受损也不是日后不能练武。”宋远桥沉吟半天只艰难地吐出这一句。
“爹爹说的是。”宋青书微微一笑随声附和了一句,父子俩实则都明白若是内力不精拳脚功夫便是练得再好也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便是学武不成我还可以去考状元嘛,一样是光耀我武当门庭,爹爹不必担心。”似感觉到后面这一句不但没能让气氛轻松一些反而是泄己之气,宋青书没给宋远桥出声的机会便转换话题,“昨日之事爹爹与太师父和几位师叔可有定论?”
“除了你三叔的事朝廷这些年都不曾露过什么马脚,目前能做的也只是小心谨慎。”宋远桥如何不知宋青书不欲再提此事是不想他忧心,也就跟着转口提起了张三丰今日可说是神来一笔的决定。“自二月黄河泛滥至今,我武当陆续收容了不少灾民,你太师父的意思是把这件事交给你。”
“交给我?”宋青书惊讶地发问。
“是。”宋远桥熟知武当庶务谈起这些灾民也头头是道。“这些灾民总数大约是在三万上下,开春以来武当拿出了不少钱粮赈济也组织灾民开垦荒田,只是人力物力有穷,这三万多人能不能安稳渡过今年,爹爹心中也没有把握。”
“所以太师父是要我尽量让更多人能活下来?”宋青书了然道。
“若是有能为收留的武当义不容辞,便是有力不逮也该帮他们谋条生路。”宋远桥轻声叹了口气,他的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实无多大把握。自黄河泛滥至今仍不时有灾民一路逃亡至武当,武当看着家大业大但终究不如少林的百年底蕴,钱粮方面积攒不多,这些时日也都用得七七八八,再撑下去怕是要将明年的种粮都拿出来供给灾民。先不论武当名下的佃户答不答应,若是吃了种粮,明年又如何?“灾民的事我交代了陆岷陆管事帮你,若是要用银子就来找爹爹。”
宋青书一想到今年冬天要安置三万余人便觉头大如斗,这些灾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病有伤,男女要分置、老幼要照料、伤病要治疗,治不好还要办丧事。这些人每天要吃饭、要穿衣、要睡觉,还要给他们找事干以免无事生非。来年开春要组织他们接着开荒,要分发种粮要配置器具,若是荒田不够还要帮他们另谋生路……宋青书当下便道:“爹爹,我明天就下山。”
宋远桥原想留宋青书多歇息几日,只是再一想他的外伤早已无碍至于内伤,如今这情况多歇息几日和多歇息几年也并无多大区别,到不如让他下山跟着陆岷处置灾民之事,无论能做多少总好过他每日无所事事胡思乱想,仔细叮嘱了几句便答应了下来。
有此安排,宋青书翌日一早便整理了简单的行李匆忙下山。武当门下众弟子不知宋青书为何下山,却知叶轻泉昨日为了宋青书之事找太师父告状,顿时看冯默之的眼神便有些不善。冯默之昨日因为一时冲动将宋青书气海受损之事说了出来本有些愧疚,只是当所有人都用或责备或愤怒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又立即将这份愧疚化为了让人恨不能揍他一顿的傲慢。在听得师兄方振武也劝他向宋青书赔个不是时,冷笑一声反驳道:“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早一日知道早一日为将来做打算,又不是我让他气海受损习不得武,赔什么不是?”
冯默之说这话时早课刚结束不久众弟子仍未散尽,他的话音刚落叶轻泉已气地面色发青大吼一声:“你还幸灾乐祸!”向他猛扑过去,有叶轻泉带头与宋青书交好的武当弟子一下子围上去七八个。
在真武大殿内打群架,这还是武当开山立派以来的头一次,几位武当二代弟子呆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上前阻拦劝架,其中竟还不乏与宋青书私交不错的趁乱打太平拳。直至有机灵的弟子将今日领着众弟子做早课的莫声谷请来,这才把一段纷争平息了下去。莫声谷看着这十几个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弟子怒极反笑,只恨声道:“好!好!好!原来入我武当门下竟是为了让你们斗殴纷争兄弟阋墙!”
众弟子俱知武当诸侠中属莫声谷最为严苛铁面,犯在他手上最上策便是直接请罪,若是试图狡辩推托只会被罚地更重。此时见他动了真怒俱呐呐不敢多言,只垂头丧气地下跪齐声请罪。唯有叶轻泉初入武当对莫声谷了解不深,当下便嚷道:“七师叔,这事不怪我们!是冯默之语出刻薄,我们看不过眼也听不顺耳!”
莫声谷来之前便已从弟子口中问出事发经过,他虽也恼怒冯默之口无遮拦但这却不是众弟子斗殴的理由。“我且问你们,我武当门规第一戒谁还记得?”
“习武之人,有武有德;济世扶危,除贪戒淫;心存仁恕,为国为民。”众弟子齐声道。
“你们做到了吗?”莫声谷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