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陪唱(1 / 2)
顾晓池不想把裙子?揉皱,试穿完又脱了,平铺在床上,重新穿上自己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本来准备画画的,画不下去了,书也看不下去。
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也没打算看,就想耳朵边有点声?音,遮过?自己内心的喧嚣。
顾晓池没开客厅里的灯,盯着一闪一闪的电视屏幕出?神。
忽然,她混沌的眼神聚焦起?来。
正在播的电影,也不知哪年拍的,里面竟然有乔羽。
那时?的乔羽很年轻,在电影里演的,应该是一个大学生。配角,电影播了好久她才第一次出?现?。
穿一件格子?衬衫,牛仔裤,脸没现?在那么瘦,还带一点点婴儿肥,看着挺清纯的。
顾晓池盯着电视里的乔羽,在公交车上拉着拉环,晃啊晃啊。
拥挤的人群里,数她最显眼。脸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小鹿似的。年纪轻轻,却有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清冷,分明被人群包围着,却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之前?安寒总说,顾晓池跟乔羽很像,顾晓池自己从没这么觉得过?。
直到今天,她真在年轻时?乔羽的脸上,看出?与自己眉眼相似的痕迹。
同样的清冷。同样的疏离。
电影里的乔羽下了车,抿着嘴走进一家?KTV。河边的那种,满满年代感,坏了好几根灯管的霓虹灯,闪着廉价的光泽,写着“蓝玫瑰”一类俗掉渣的名?字。
下一个镜头切了夜景,顾晓池看得一愣。
乔羽换了黑色的裙子?,在狭窄到转不开身的小舞台上。她倚着一张能转的吧椅,一只脚却在地面踩死,不敢转动?,因为一转,就会碰到旁边鼓手?挥舞的光膀子?。
乔羽的裙子?裹到脖子?,看起?来很廉价,胸口还有两个烟灰烫出?来的洞。倒是一双大白腿露出?来,交叠在一起?盘着,慵懒的,又妩媚的。
她懒洋洋唱:“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警察身份的男主角,乔装跟着d贩,进来这破败不堪的KTV,第一次遇到乔羽,眼睛里闪着不一样的光。
顾晓池对着电视愣神,忽然手?机响了,摸起?来一看,是葛苇。
“你出?发了么?”葛苇问。
“还没。”顾晓池低声?说,摸过?遥控器,让电视静音。
“赶紧的。”葛苇说:“可别?迟到了。”
尾音上扬。话里像藏着无形的钩子?,太过?魅惑,愿者上钩。
顾晓池关了电视,站起?身来。
走回卧室里,重新拿起?黑色裙子?,穿在身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一眼,想起?刚才电影里的乔羽。
顾晓池拿起?她唯二两件棉服里的一件,黑色的,长度到膝盖。
另一件棉服是短款。还好这件比较长,不然她真不知怎么出?门。
本来想打车,还是没舍得。云轩会所的位置她知道?,上次送葛苇和贺淼一起?去过?,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打车要好几十。
还是站在路边等公交车。冬天的风凛冽,直往顾晓池的裙底里面钻。不一会儿腿就僵了,不知是冻的,还是紧张。
路边一个四十出?头的男的,看着挺朴实,戴眼镜,背一个电脑包,盯着顾晓池棉服下面半透不透的裙子?看。
顾晓池往旁边站了站,躲到公交车的指示牌后。
上了公交,不像往日那般随便找位置站着,挤过?重重人群,站到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又挤出?一身汗,头发也乱了。
顾晓池拉着摇摇晃晃的吊环,望着窗外,想起?电影里的乔羽在公交车上的样子?。
现?在的她,也是同样的表情,与人群格格不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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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池下了车,走进云轩会所,左转又右转,才算到了会所的大堂,格外隐秘。
走进去之后一愣。
中式风格的大堂里,灰色沙发椅背椭圆,模仿着山峦叠嶂的弧线,原木茶几是沉稳的黑,勾勒出?一派写意?的山水画风。
葛苇坐在那里抽烟,斜眼看着顾晓池。
顾晓池抿了抿嘴。
她本以为今晚有什么主题,所有人都会穿这种类似旗袍的裙子?。没想到葛苇穿的随意?,一件宽大的黑衬衫,上面的三颗扣子?都没扣,可以看到隐约的起?伏,其实又只是一种把戏,真要去看,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一条深蓝色牛仔裤,一双棕色马靴。有点潇洒有点酷,翩翩贵公子?似的。
卷曲的头发就那样披散在肩头,右腿架在左膝上,脚尖盘着小腿,抽一口烟,氤氲的烟圈吐出?来。
看着顾晓池。
那神情意?味深长,顾晓池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偏偏葛苇不急着开口,就抽着烟,拿那副神情吊着顾晓池。
顾晓池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她一向寡言,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至少打声?招呼?顾晓池舔舔嘴唇,正准备开口。
葛苇嗤笑了一声?,带着很多的不屑:“你是来搞笑的么?”
顾晓池一愣。
浓浓的看不起?。
葛苇觑着眼睛,在顾晓池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裙子?给你,是让你这样穿的么?”
“这黑色棉服,老太太才穿吧?还配一双运动?鞋,丑哭了好么?”
顾晓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
白色的,但穿了很久。即便洗得勤,不脏,还是泛起?淡淡的灰。
顾晓池生平第一次,因为贫穷,泛起?一阵强烈的窘迫。
葛苇站起?来,向顾晓池走过?来。顾晓池没抬头,只看到葛苇的棕色靴子?,踢踢踏踏,越来越近。
后来又多了一双黑皮鞋,油光蹭亮的。
顾晓池抬头,是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侍者,领口打着黑色领结,衬衫雪白。
刺得顾晓池眼睛疼。
葛苇的烟一直烧着,烟灰快要掉下来,不等葛苇招呼,侍者就端着水晶烟灰缸凑过?来,微微弯腰。
葛苇随手?一弹,烟灰精准的落入烟灰缸里。
现?在顾晓池来邶城有一段时?日了,知道?这样体?贴的服务,要很多很多钱才能买到。
葛苇走到顾晓池面前?,索性把烟按灭了,勾勾手?指头。
顾晓池还是不抬头,就盯着葛苇的手?指看。倒是没涂红的黑的,是指甲自然的颜色,但是有一层晶莹的光,琥珀似的,不知做了什么护理?。
一双黑色高跟鞋,从侍者手?里,递到了葛苇手?上。
葛苇把鞋往地上一扔。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两只高跟鞋砸下去,发沉沉闷的声?响,敲击在顾晓池的心上,咚,咚。
顾晓池头埋得更?低,盯着地上的高跟鞋。
一只竟然落稳了,鞋跟向下站着。另一只,七歪八扭的滚到一边。
葛苇的声?音懒洋洋的:“衣服脱了,再把鞋换了。”
顾晓池脱棉服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抬眼偷偷向上瞟,发现?葛苇看也没看她,已经往包间的方向走去了。
侍者过?来,接过?顾晓池的棉服。顾晓池弯腰,捡起?地上的高跟鞋,走两步,再次弯腰,捡起?另一只。
眉眼低垂着。
她坐到沙发上换鞋,是葛苇刚才坐过?的位置,还残留着葛苇身上的温度。
葛苇已经快走到转角了,她回头看了顾晓池一眼,报了一个房间号,轻飘飘丢下一句:“对了,待会儿进去别?显得咱俩认识。”
葛苇的身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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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池换好鞋,站起?来,跟侍者问清了房间所在,慢慢走过?去。
她走得很慢,以前?从没穿过?高跟鞋,一穿起?来身体?重心都变了,怕摔了。
好在顾晓池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走山路、爬树,什么都干过?,运动?能力挺强的,也不至于真摔了。
走到房间门口,房间号码金色的,一排数字嵌在木门上。虽然不可能是真金,但闪着耀眼的光,与这会所的装修一样,一派纸醉金迷。
钱的味道?。
顾晓池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她本以为会是小小一个房间,没想到巨大,空旷得跟她住的客厅似的。
灯光特别?暗,红的黄的绿的交织在一起?,一下子?晃到这边,一下子?晃到那边,叫人眼晕。
棕色的皮沙发上,满满一排人坐着。灯光摇晃在他们?脸上,叫人失去了本来的面貌。
顾晓池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灯光,才看清坐在最中间的人是葛苇。
她翘着二郎腿,身体?很放松的靠在沙发背上,左手?端着一杯红酒,右手?拿着话筒,在唱歌。
因为放松靠着,气息不稳,但声?音很好听。那一点点暗哑,被话筒扩大,好似能跟人的耳膜产生共鸣,震颤到人心里面去。
葛苇在唱:“还有多少回忆,藏著多少秘密,在我心里翻来覆去,什么叫□□情。”
顾晓池不知道?这是什么歌。调子?柔柔的,被葛苇唱得千回百转。
顾晓池推门发出?了响动?,一屋子?人都朝她看过?来。她有些尴尬,不自觉把裙子?开衩的地方,往下扯了扯。
扯也扯不动?,也遮不住什么,扯了个寂寞。
唯有葛苇捏着话筒,对着屏幕唱得专注,看也没看顾晓池。
沙发右边一个男的说:“哟,还有妹妹啊,快进来。”
顾晓池走进去,在沙发的最边上坐下。
沙发上满满的全是人,给顾晓池剩下的只有窄窄一块边缘,小臂粗,屁股勉强挨着,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葛苇唱完了,满屋子?人一起?鼓起?掌来。
还有人吹口哨:“苇姐!苇姐!”
葛苇懒洋洋对着话筒说:“唱不动?了,你们?来。”
刚好音乐停了,葛苇的声?音被话筒放大,成了房间里唯一的音源。带着她一贯的习惯,尾音上翘,既慵懒,又妩媚。
手?中的红酒喝完了,放在桌上,右边的男人马上拿起?酒瓶,给她满上。葛苇重新端起?酒杯,笑笑说:“你们?点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