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1 / 2)
安余都忘了这是他攀上的第几座山顶了,站在山顶断崖边向下张望,素白的积雪反射着月光,天与地都苍茫一片。
他极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山石,一条腿曲着,一跳腿甩落崖下,侧耳聆听山下传来的水声,低吼了一声:“出来!”
山顶上不见一个人影,只有风吹过树梢震落积雪的声音。
安余这一吼,似乎用了十分的力气,又似乎被雪风呛到了气管,余音未落便开始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唇角便溢出鲜血来。
安余有些呆愣的看着滴落的殷红的鲜血融入白雪中,胸中的烦闷一阵胜过一阵,伸手将沾了自己鲜血的积雪团成一团,仍下了山崖,不耐烦道:“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跳下去!”他并不是在吓唬人,这山不算高,且山下有水声,他这般跳下去,并不致丧命,且还能借着水遁再多逃几日,且他现在的位置,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跳下去,保准即使宁道奇来了也休想阻止他。
宁道奇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是以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急什么急?不知道我年纪大了吗?多喘口气也不成吗?”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峨冠博带、高挺伟岸的老人从疏林中现身,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颇有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见他终于现身,安余扭过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从袖子里掏了一个苹果出来,用雪胡乱擦了两下,便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还未开始咀嚼,胸口又是一阵闷痛传来,看着苹果上沾的血迹,顿时食欲全无,一口吐了出来,剩下大半个也随手扔下了山崖。
宁道奇此刻已经走到安余身侧,学着他的模样乱没形象的坐在雪地上,问他要了个苹果过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安余半眯着眼,靠在大石上,信手将身边的积雪揉成雪团,有一下没一下的向山崖下扔。
这一老一少坐在一起,都悠闲自在之极,远远看上去,极平凡,又似极超然,仿佛自成一个天地,让人觉得不管任何人任何事去惊扰他们都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宁道奇看了脸色苍白的少年一眼,道:“既然受了伤,就不要跑那么快嘛!”
安余顿时为之气结,道:“耍人很好玩是吧?宁道奇就是这么欺负武林后辈的麽?”
宁道奇叹了口气,道:“老道不过想找你说几句话,谁知道你听到老道的声音转身就跑,看见老道的人劈头就打……唉,老道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跑过路了,可怜我这一双老腿……”
“废话!”安余怒道:“你不追我会跑吗?”什么叫他一见面劈头就打?若不是这老道总是摆出一副要将他生擒活捉的势头来,他怎么会打打逃逃这许多天,不过经过这么多天,他也终于看明白了,这老小子分明就是在耍他!所以干脆停下来等他现身。
眼看两个人的对话就要陷入到“你不跑我会追吗”“你不追我会跑吗”的恶俗套路上去的时候,宁道奇忽然一笑,眨了眨眼,笑的很是促狭,安余忽然便莫名心虚起来,剩下的话也没能出口。
果然听到宁道奇讶然道:“难道不是你怕老道在小可汗面前乱说话才跑的吗?怎么怪到老道头上了?”
安余一噎,道:“我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算了,看你年纪大,我不也不和你计较,有话现在说吧,没事我就走了!”
宁道奇道:“小鱼儿当真不和老道回去做小道士?”
安余侧目看了他一眼:“废话!”他要想做道士还跑什么跑?
宁道奇似乎颇受伤,道:“小鱼儿你和尚都肯做,为何不肯做道士?做道士怎么都比做和尚舒服吧?”
安余仰头靠在山壁上,漫不经心道:“道袍哪有袈裟穿着潇洒好看?”
宁道奇被他的回答逗笑了,道:“小鱼儿果然合我道家逍遥自在的心性,不过小鱼想穿袈裟也不是没有机会……”
安余和他兜圈子逗得很是不耐烦,没好气道:“老杂毛你好像很闲?”
宁道奇口中的苹果刚咽到一半,“老杂毛”三个字入耳,顿时以他的定力都几乎将苹果呛到气管里去,干咳几声理顺了气后,道:“好小子,已经六十年没人敢叫我老杂毛了……”
“哈,原来你六十年前就已经是‘老杂毛’了吗?我还以为那个时候你顶多是‘小杂毛’呢!”
宁道奇愣了愣,忽然捧腹笑道:“那个时候可不是骂我做小杂毛?老杂毛三个字倒是真没人叫过……小子好胆,你师傅都不敢这么叫我。”
安余一面扔雪球,一面漫不经心的道:“你没听说‘君子可欺之以方’吗?你们这些人,尤其是和尚道士,一个个涵养好的很,难道会像宋缺那样因为人家的外号里同样有个‘天’字就满天下的追杀吗?”看他一副“我就是欺负你涵养好”的模样,宁道奇笑到气喘,道:“说起来老杂毛倒是比老前辈三个字听起来竟还顺耳一些……哈,我终于明白道信为何总是一口一个老秃老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