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1 / 2)
大夏也有宵禁,不过治病救人的事,算是特例,官府知道了也不会追究。
贺绯之前来过镇上几次,对这里还算熟悉,对驾车的村长儿子道:“叔,再往前走左拐。”
“好。”
他们在镇上最好的医馆前停下,牛车一停,贺轻兮就跳下车,敲响了医馆的木门:“救命啊,开开门,救命啊。”
“……来了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打开门。
贺绯抱着潘簌他娘进去:“人命关天,还请小兄弟唤一下你们这里的大夫。”
少年瞥见潘母通红的脸,凝重道:“你等着。”
他朝后院走去,不多时,一名五十出头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对方蓄着山羊胡,两鬓生了华发,或许是经常皱眉的缘故,眉头有一个深深的川字痕迹,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犀利,不同于年迈者的浑浊。
贺绯立刻让开,恭敬道:“大夫,恳请您救救她。”
潘簌也期盼地望着他。
贺轻兮偷偷握住潘簌的手,小声安慰:“会没事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大夫身上,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贺绯也有些着急,在古代高热是会死人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后面贺绯他们甚至被请了出去,贺绯搞不明白,怎么的,还怕他们偷学啊。
那他也学不会啊,又不是看一眼就能复制。
村长儿子无语:“大夫是怕我们影响他。”
贺绯:“………喔。”
他们在医馆等到丑时,大夫才出来,“好好看着,天亮前没有再发热,人就救回来了。”
说完,他就要回后院歇息,贺绯赶紧道:“大夫大夫,这里还有一个病人呢。”
老大夫眉头都皱紧了,贺绯莫名有点怂,但还是凑上去,指着潘簌:“就他,你看他脸色都白成那个样子了,您不帮帮他,我都怕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大哥。”贺轻兮小声道。
贺绯哼道:“我又没说错。”
老大夫上前给潘簌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胡闹。”
“你这个年纪就拼命损耗自己,是想英年早逝不成。”
潘簌低着头没说话,半边身子都融入了阴影里。
贺轻兮帮衬:“不是的,他也是没办法。”
贺绯:“劳烦大夫开个方子。”
“开什么方子,让他吃饱就成了。”老大夫一甩袖转身离开。
贺绯走向医馆学徒,拿出三文钱:“劳烦小哥帮忙煮碗面。”
学徒大方收了钱,“你们在这里歇着吧。”
一刻钟之后,学徒端了一大碗面疙瘩汤过来,对潘簌道:“快吃吧。”
“多谢。”
村长儿子已经睡着了,屋里安静得很,只有潘簌吃东西时细微的咀嚼声。
他是真的饿得狠了,尽管已经克制,还是吃得狼吞虎咽。
贺绯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在潘簌身上看到了他曾经的影子。
他压住了心里的回忆,进去看了一眼潘母,发现对方的呼吸比较平缓了,就找了把椅子,抱胸睡下。
贺绯再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潘母中途醒过一次,贺轻兮拿钱让学徒小哥帮忙煮了粥,喂潘母吃了,又喂了药,这会儿潘母睡了过去,但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
潘簌走到贺绯身边,朝他深深一揖,“昨日大恩,潘簌没齿难忘,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贺绯刚醒,还有些迷糊,让他这么一弄,反而彻底清醒了,贺绯笑道:“成。”
贺绯不放心,让潘母在医馆又待了大半天,确定真的没大问题了,才选在黄昏时候,坐牛车回去。
这前前后后要用到的银钱,他都帮忙垫了。
潘母很是不好意思,回去的路上看着贺绯,几次都欲言又止。
贺绯知道她想什么,眉目飞扬:“婶儿,你家小子有天赋,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人。”
潘母高兴又纠结,最后笑笑。
他们回村后,村长儿子把牛车驶回了自己家。
贺绯刚一进屋,孟氏就迎上来:“你这折腾一天一夜的,肯定累坏了。”
“我给你蒸了鸡蛋羹,快来吃点儿。”
从头到尾,她都没给贺轻兮一个眼神。
贺绯略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你别怪妹妹,昨晚是我让她去潘家看看的。”
孟氏不信:“你跟潘家又没交情。”
“这不是同病相怜嘛。”贺绯理所当然道:“之前我被人砸了脑袋抬回来,大伙儿都帮忙。现在潘家有难,都是能帮的就帮。”
“圣人有言:杀人者人恒杀之,帮人者人恒帮之。”
孟氏一梗:“就你道理多。”
贺绯笑盈盈道:“娘不是让我念书明理,我如今明了理,您怎么还是不高兴。”
孟氏说不过他,帕子一甩,径直去了小厨房。
贺轻兮要跟,被贺绯拉住了,“你这会儿过去,就是现成的出气筒。”
“可是……”
贺绯:“别可是了,你也累一天了,歇着吧。”
饭后,贺绯找到贺轻兮,给了她一串铜钱,估摸着有一百文。
贺轻兮都懵了,只觉得那串铜钱无比烫手,磕磕巴巴道:“大哥,你您这是做甚?”
“那小子脸皮薄,自尊心又强,我把钱给他,他说不得还以为我在侮辱他呢。”
贺轻兮僵住,根本不敢抬头,细白的指尖紧紧捏着铜钱:“大哥,你都知道了。”
“你那副样子干什么,你交个朋友,大哥还管你啊。”贺绯拍拍她的肩:“潘簌看着还行,不过你们也半大不小了,男女有别,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大哥,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少女顿时羞红了一张脸,如三月桃花,娇嫩动人。
贺绯嗯嗯啊啊应着,摆了摆手:“去吧。娘那里有我。”
贺轻兮应了一声,拿着钱匆匆走了。
孟氏从屋里出来,止不住埋怨:“真是女生外向。”
贺绯嚷嚷:“妹妹就一跑腿的,主谋是我呢。”
孟氏瞪了他一眼,扭头朝贺父的屋子走去。
贺绯这次跟了上去,该哄的还是要哄。
潘家。
如贺绯预料的那样,潘簌不肯要贺轻兮给的银钱,“你们帮我已经很多了。”
贺轻兮又气又恼:“你在这个时候犟什么,救急懂不懂。”
“婶婶就你一个儿子,你非要把自己耗空吗。到时候婶婶怎么办。”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都攥紧了,哑声道:“等秋收之后,就能周转开了。”
“那你也得先吃饱啊。”贺轻兮有点急了,“反正这是我大哥的意思,我就是传话儿的。”
她把钱塞到潘簌怀里,转身就跑了。
潘簌握着怀里的铜钱,脚都抬起来了,最后又落下。
他闭上眼,长长吐了口气,贺家的恩情,他以后一定会还的。
次日,潘簌早早下地干活,快到晌午时,他面前递过来一个篮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潘簌一抬头,正是贺绯那张朝气蓬勃的脸。眼里有光,神采飞扬,瞧着是一位顶俊朗的男儿。
潘簌愣住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几乎都快想不起以前那个讨厌的贺飞是什么样子。
傲慢,粗鲁无礼,欺软怕硬,好吃懒做,窝里横,那个恶棍无赖的形象,跟眼前人完全不搭边。
轻兮也不再说大哥欺负她,而是开始说起她大哥的好。
仔细想来,最开始的改变,好像是从贺飞被砸了头后救回来开始的。
一场变故真的会让人有那么大的变化吗。“傻了啊,吃饭了。”吊儿郎当的声音响在耳边,拉回了潘簌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