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Chapter 48(1 / 2)
宫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所?以我到底变成了什么?
这时只听当一声轻响,徐霜策不轻不重地?放下了茶杯:“小徒懵懂不知?事,吾心甚为不悦。你有何事,应恺?”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跟你侃天说地?,有什么正事你赶紧说。
应恺本来就不是个巧言善辩的人,事先背了八|九遍的稿子立马全被憋回去了,在?紧张中也没来得及组织好词句:“没……没什么,那个,穆夺朱帮你小弟子调配了一种迅速补充灵力的药,我想亲自给你送去……”
徐霜策连坐姿都没动?一下:“小徒不敢以卑动?尊,事了后我亲自上金船去拿吧。”
他这不动?如?山的姿态让应恺更心虚了:“那怎么行?,人命关天,要不我还是让长生给你送去……”
“堂堂剑宗事务繁忙,这人情还是不承了吧。”
“但你这小弟子的身体情况……”
“我每日灌注大量灵力为他固元补损,因此如?今已经迅速好转,连胃口都大有起色了。”徐霜策一扭头轻描淡写?:“你看?”
应恺刚想说怎可能这么快就大有起色,紧接着视线便?落在?了宫惟面前满满一碗白水煮青菜上,那海碗大得能把应盟主?半个头埋进去。
“……”
宫惟在?应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抬手捂住了脸。
“小徒承蒙关心,不胜感激。待事了回仙盟,一定令他自己去懲舒宫请安拜谢。”徐霜策话音一转:“应兄还有什么事吗?”
“令他去懲舒宫请安”这句话活生生把应恺从失去理智的边缘救了回来。他艰难地?把视线从那盆青菜上移开,强颜欢笑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应盟主?的表情了:“暂时……暂时没有了。既然如?此霜策你务必快去快回啊,我在?懲舒宫等?你,好吗?”
徐霜策欣然道:“那是自然。”
应恺爱操心的天性决定了他忍不住要唠叨,但又?怕关心过多反而引起徐霜策的怀疑。扭扭捏捏欲语还休地?拉锯了几个回合,临走前想再?看小师弟一眼又?没敢,心酸地?收回了显形法阵。
酒馆雅间里光芒顿消,徐霜策靠在?扶手椅里,慢慢地?喝着茶不说话,面上表情不见?喜怒。
他越是这样?宫惟心里越是没底,一个字都不敢吭,只敢假装专心地?直着脖子往下咽青菜。但那青菜原本就是他最讨厌的东西,越是硬往下咽就越是食不知?味,越是食不知?味就越是如?鲠在?喉;此刻他突然无限思念起亲切好说话的孟云飞和他请的那只醉鸡,整个人都要被委屈和难过淹没了。
正当他魂都要飞向?宴春台的时候,突然当地?一声,是徐霜策重重放下了青瓷杯。
他冷冷道:“既然不喜欢就别?吃了。”
宫惟一激灵,连筷子都来不及放下:“弟子不敢!这碗青菜乃是师尊亲赐,弟子怎能不……”
话音未落只见?徐霜策一拂袖,风声哗然而过,宫惟面前连菜带汤消失得干干净净,碗底铮亮光可鉴人。
“去宴春台。”
徐霜策面如?寒霜,往桌上拍了一块烙着沧阳宗徽记的指肚大的黄金,转身大步掀帘而出。
我明明在?努力吃青菜,徐霜策为什么又?生气了?
宫惟既委屈又?莫名其妙,但再?借他个胆子也不敢问,只得赶紧追了出去。这么一眨眼工夫徐霜策就已经消失在?了长街尽头,宫惟灵力不足步伐慢,一边在?后头追一边努力从人群中寻找徐宗主?身上独特的白檀气息,突然没注意踩了个空,差点踩进台阶下的积水里,脱口而出:“哎呀!”
那个“呀”还没落音,时间突然静止了。
叫卖的摊贩张着嘴,乱窜的家犬僵着舌头,大街上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所?有行?人的动?作都凝固在?半空。
宫惟的脚尖悬空在?了那滩积水之上。
一道颀长挺拔、宽衣广袖的身影穿过人群,面容冷漠,一言不发,稳步走来抓住了宫惟的手腕。
——下一刻时间猝然恢复流动?,鼎沸人声与热闹谈笑从四面而起,宫惟借力一个踉跄踩在?青石阶上,站稳了身形。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家犬汪汪摇着尾巴钻过了大街。
“师尊……”
徐霜策薄唇紧抿而一言不发,刀裁般锋利的眼梢垂落着挡住了神色。
他这辨不出喜怒的模样?让宫惟心里十分害怕,手腕被紧攥到有点疼的地?步,但不太?敢挣扎,期期艾艾地?小声说:“我下次一定牢牢跟紧师尊一人,再?也不东张西望了。”
可能是他的错觉,因为听见?这句话之后徐霜策的呼吸似乎停了下,然后才抬眼看着他:“当真吗?”
宫惟赶紧点点头:“嗯。”
“……”
徐霜策的视线晦涩幽深,似乎要看透到他心里去。仿佛过了很久又?像是一瞬间,他突然撇开视线笑了声,尾音短促而讥讽。
他说:“我不相信。”
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宫惟一头雾水,但徐霜策没有给他更多时间。他就这么抓着宫惟的手腕,于闹市中迈出了一小步——仿佛百里之地?缩于方寸之间,顷刻间车水马龙的大街和鳞次栉比的房屋都齐刷刷向?后退去;宫惟只觉眼前一花,当徐霜策那只脚落地?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城门之外的山坡上。
缩地?成寸!
法术造成的强大惯性把宫惟往前一推,下一刻清冽的白檀气息扑面而来。
徐霜策似乎早预料到会有这一扑,落地?时已转身伸手,臂弯把宫惟接了个满怀。
“师尊恕罪,我……”
徐霜策转身淡淡道:“走吧。”
他就这么攥着宫惟的手,沿着城门外石子路向?前走去。
宫惟懵懂不知?又?不敢挣脱,那只被抓着的手腕又?热又?不自在?,恍惚间竟然有种被牵着的奇异感。这么手牵着手与徐霜策并肩而行?真乃人生中第一不可思议之事,更不可思议的是徐霜策完全没有再?用法术的意思,堂堂天下第一人,竟然真的就这么沿着城郊小路,如?凡人般徒步走向?百里之外淡蓝色的群山。
直走出一里路,宫惟终于忍不住懦弱地?咳了声:“……师尊?”
“怎么?”
“师尊怎可亲自踏足这尘世之路,为何不御剑呢?”
徐霜策平静道:“大凡天下法术,以逆转时间消耗灵力为最,其次便?是缩地?成寸,概因违背自然之故。”
宫惟赶紧恭恭敬敬地?“哦”了声。
“过了宴春台,前路便?未知?深浅,此刻应以保持灵力以备不测为上佳。”
“……”宫惟心想,可是你仍然没解释为什么不御剑啊?
他不由从眼角偷瞄徐霜策腰侧,外袍中露出玄色内甲黑缎腰封,空空如?也,并未负剑。
这么一想他似乎已经有很久没看到不奈何了,徐霜策是忘了带吗?
宫惟的心被好奇百般折磨,很想问问师尊你为什么不佩剑了,但又?怕提醒了徐霜策,他一抬手就能把不奈何召出来。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忍不住又?从眼角向?斜里偷瞄,谁料正巧撞上徐霜策的目光,霎时从那双黑沉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