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1 / 2)
时序隆冬,京城才下一场大雪。
永宁街巷的侯府沈家,此刻灰墙青瓦皆变成了一派茫茫的白景,园子里雪意满枝头,压不住红梅傲挺。
雪方停,鞋履匆匆的女人穿过最后一道青石路,躲到一处檐下收了伞。
女人穿着不算厚实,隐隐能看出身段姣好,肌肤暖玉般白皙清透,可目光移至脸上,也大概会被爬满右脸的疤痕吓到。
雪水顺着浆伞滴落,啪嗒一声,溅没在衣裙,姜眠顾不得理会,天气太冷,她冻得唇色发紫,只好裹紧衣裳。
好在没等多久就逮到了人,姜眠冷不丁叫出来,“王妈妈,留步啊!”
她从柱后走出,努力站直了身子,笑盈盈的看像来人。
王妈妈穿着一身肥厚的青布袄子,捂着心口吓了一跳,又瞧见姜眠脸上骇人的疤,撇开脸,暗骂了句晦气。
“少夫人不忙着照顾大少爷,跑奴婢这儿来做什?沈府规矩多,不是什么地儿都能瞎走的!”
她心里嫌恶,话里便多了几分揶揄。
原以为这位嫁进沈家半月有余,容貌丑陋的少夫人,是个懦弱本分的,今日不知怎么竟从那处院子出来了。
出来做什么?丑人配残废,一块死在那破地方才好。
“王妈妈教训的是,”姜眠将伞随意挨放在红漆圆柱上,拍了拍手,“不过就冲王妈妈冲我喊的这声少夫人,那这下人的地儿我还是来得,您说是不是?”
王妈妈不料被她反将一军,脸色铁青,也不应声。
姜眠见她如此,便知表面工程作到这儿即可,笑意一敛,“我也不和妈妈您多说废话,只是这寒冬腊月的,我夫君那儿那炭火已经断了两天了,今儿还迟迟不见有人送来。妈妈您是管事儿的,这不是赶上我这少夫人来催了么。”
王妈妈还当是什么,原来是要炭火,也不慌,脸上敷衍着笑了笑,“少夫人您怕不是误会了,年关收紧,沈府这月的日常开支减少,大少爷那边这月份炭火的份额已经用尽了,再要得等下个月才有。”
姜眠:“真没有了?”
“那是自然,我骗您做什么。”
“好啊,那你进来!”姜眠一脚迈进门槛,还伸手将王妈妈给扯进来,手上的力气把握得十足重。
这副身体力气大,她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少、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住手、快住手!”
王妈妈气得叫嚷,偏偏又挣脱不开,她竟一路被拖拉着走。
她在沈家内宅做了数十载,连大夫人也会给她几分敬重,还没被谁这样推搡过!
这女人,叫她声少夫人,就真把自己当少夫人了不成!
姜眠拽着她,径直找到了屋内烧着的暖炉,“你告诉我,这里面烧的是什么东西。”
王妈妈身子骨快被她扯散架了,怨气冲冲朝她的手望去,看到炉子里烧得火红的炭火,脸色微变,“这……”
“这是你们下人的份例?”姜眠哼笑,“我倒不知,哪户人家竟然有主人得挨冻,奴才烧炭受暖的事!沈府的奴才,可真是金贵!”
姜眠拍拍她的脸,垂眸笑,“就是不知这事儿传至京城,百姓们是个什么反应,应该都会争着来沈家当奴才吧?”
王妈妈手一颤,这话可不能乱说,忙争辩,“少夫人你可别说胡话!”
“哦,”姜眠淡漠的抽回手,轻飘飘道:“意思是你们这些管内府份例的奴才们中饱私囊,苛待主人了?”
“不是!”王妈妈矢口否认,一着急,她仰面对上姜眠的眼睛,咬牙说了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大少爷是侯府的罪、罪人!”
这侯府,早就变天了,现在这个大少爷,哪还能同从前相比。
可姜眠等的就是这句,冷笑:“我夫君沈执带兵打潼关一战时战败,圣上只剥削了他的大将军之位,此外再无惩罚。连圣上都未曾说他有罪,你一个小小的婢子胆敢口出狂言,谁指使你这般说?还是说老爷子那授意你苛待嫡子了?!”
姜眠炮语连篇,王妈妈不知被那句话戳到了痛点,瞪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大少爷之事,老爷气得不轻,但确然没有说过这话。
若是姜眠一个恼怒将这声“罪人”捅到那边……
王妈妈不敢想,久久才嚅动嘴唇,却已经改口:“是、奴婢失职了,忘了大少爷那处的炭火,老奴该死,这就给大少爷补上……”
姜眠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手按在她肩上,将她提起来:“那就好,我不希望送过来的东西再有什么问题,也不想听见什么份例用尽了的话……都是主人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定罪。”
姜眠拍了拍她的肩,恶语低吟,“知道吗?”王妈妈被逼得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