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擅吃亏兰漪漪(2 / 2)
兴许是方才摔东西时已出了气,沈氏语调铿锵,却并不歇斯底里。一个婶娘嗫嚅道:“咱们这也是没法子!月岑,漪漪她再怎么金贵,也不过是个女娃娃,你同芳哥儿还年轻,总还能有男嗣,何必为了她,毁了全族的基业?”
“是啊。”
另一个婶子接口:“你就想想将来的小哥儿,难道你就不想给他留些家业,保他一生富贵无虞?咱们如今可不是公侯人家了,真把宋家得罪死了,于咱们有什么好处!”
她们可都听说了,昨日知府大人突然发难,差了好些人去查沈氏的账,一句税目对不上,就将那些下金蛋的铺子全都封了。
想想就替她肉疼。
全是为个毛丫头!
沈氏生生被她们气笑了。
这几人句句拿那个没影的儿子挟制她,当真是把她看轻了。
她沈月岑这辈子就不是打掉牙齿和血吞的窝囊脾气,拢共就这一个小囡囡,自家都舍不得给半分气受,还能由着外头的野狗乱咬?
“你们既怕被我家牵连,索性便分宗吧!再把族里的祭田分分,咱们从此只当是两姓人家。”她记挂着昏迷未醒的女儿,已失了耐心。
婶子们骇然一惊:“嗬呀!何至于此!”
分了宗,往后可去哪儿寻摸银子。
横一眼惴惴的诸人,沈氏轻嗤道:“夫君待我如何,你们是知道的,无须担心我做不了主。分了宗,生死福祸从此两不相干,你们也省得担惊受怕。”
那几人自不肯依,又是一番苦口婆心。
沈氏油盐不进:“漪漪那还离不了人,婶子们回去细思量吧,我就不送了。”
“唉,月岑,这……”
房门从里拉开,婶子们活像斗败的公鸡,俱有些丧气,冷不丁见兰漪漪站在门前,神情里竟带出怨毒来。
凭心而论,这孩子是世间少有的好模样,偏嘴还甜,又是独生,没个兄弟帮扶,就是看着她家里的万贯家财,她们也是喜欢她的。
可她为什么偏偏要去招惹宋家呢?
兰漪漪若真是年方五岁、受尽疼宠的不谙世事小可爱,多半要被这人心险恶吓哭出来。
可惜她不是。
兰漪漪面不改色地越过她们,蹦跳着扑进阿娘香香软软的怀抱里。
却被她娘揪住了耳朵尖:“什么时候醒的,竟就这么来了?早知道你这般能干,合该让你把湖水喝干再上来。”
沈氏生得极好,是个宜喜宜嗔的大美人,发起脾气来都透着妩媚。
兰漪漪龇牙讨个饶,眨着天然澄澈的鹿眸巴巴望着她:“女儿醒来不见阿爹阿娘,心里害怕。”
沈氏蛾眉皱起,终究还是心疼地将人揽紧:“你这孩子,险些要吓死为娘了……”
兰漪漪在沈氏发青的眼下轻抚,靠着她绣满菡萏的前襟,心头滚烫。
从一个襁褓中就因为心脏病被遗弃的孤儿,到锦衣玉食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即使这日子已过了多年,却还是难免让她觉得不真实。
原来被人关爱维护是这种感觉啊。
“阿娘,我没推宋妙则,是她推我……”话音竟透着丝哭腔。
兰漪漪一愣,心里忽然生出了万般的委屈。
就好像一个摔倒在地的孩子,没人问的时候自己拍拍灰就能爬起来;可要是被人紧张地关怀两句,反而坐在地上哭得起不来。
她泡在湖里时,半分没有慌乱,而是冷静地瞅准营救宋妙则的人,上去就死死攀住了他肩膀。
她怕他们只救宋妙则,满心都是如何让自己脱困,无暇想委不委屈、害不害怕。
但此时闻着阿娘身上熟悉的淡香,她眼里的金豆子扑簌簌就往下掉。
她如今也是有爹有娘、疼了可以大声哭的小朋友了。
沈氏伸手在女儿背上轻拍,安抚似的亲亲她鬓角:“好囡囡,无事了,爹娘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兰漪漪哭得一噎:“可宋家是伯府,宫里头还有宋淑妃和二皇子。”
太子登基将满一年,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立后。若不从宫外另聘贵女,八成就是宋淑妃了。淑妃封后,二皇子即使暂不立储,旁人也会以太子的身份看他。
到那时,宋家就成了实打实的外戚,再不是京里一砖头砸死八个的寻常勋爵了。
所以无怪乎梁狗官巴结逢迎。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
沈氏垂眼:“那就用银子砸,总能砸条路子出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们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可是……”
“醒了也不告诉爹爹,同你阿娘絮叨什么呢?”长身玉立的男子阔步而来,带起一阵翩飞的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