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1 / 2)
墨迹晕染,阮明姝在纸上画了长长一道?。
这是她被禁足的第九天。
时值傍晚,金乌已落。起身推窗而望,天际犹留淡淡残霞。
院中回廊尽头,墨兰正和柳芽儿争论着什么?,柳芽儿急得跺脚又咬牙,眼圈红红。
阮明姝蹙眉凝望,却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显然是有意压低声音,怕她听到。微微叹了口气,索性将窗户阖上,重新走回桌前坐下。
她现在连院子也不?能出,根本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倒没有很担忧家里人,陆君潜既然说了放过他们,自然不会食言。
那墨兰她们在争吵烦恼些什么?呢?
没过多时,墨兰轻手轻脚走进屋,在外间桌子上将碗碟杯盘一一摆好后,才进里屋请阮明姝用晚膳。
阮明姝在梨花木八角桌前坐下,玉箸轻抬,随意夹了几块,便有些吃不?下了。
“小姨娘,您多吃点吧......”墨兰心疼劝道?。
阮明姝不?由怔住,忽然想到陆君潜已经好久没再问过她有没有好好吃饭了。
“嗯。”她勉强笑笑,舌间有些发?苦。
“外面出什么?事了么??”过?了一会儿,她将筷子搁下,试探着询问道。
墨兰绞着手绢,最终垂头道:“没什么?事儿。”
长睫低垂,阮明姝心中微微失望,但并不怪墨兰。
“那有我?家里人的消息么,他们没事吧?”她又问。
墨兰朝外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小姨娘放心吧,前儿明蕙小姐来过,因将军有令,门子没让进。剪枝偷偷告诉奴婢,明蕙小姐说您家中一切安好,叫您不要担心。”
“好。”阮明姝终于露出些许欣慰。
然后好久她都没再说话,只眉间郁郁,望着碗碟出神。
墨兰心中愧疚又难过,忍不?住开口:“小姨娘......”
“啊?”阮明姝惊觉回神,望向?她。
“奴婢见少爷这几日气也消了,不?如您问问他,能不能去老太太那请个安?”她壮着胆子说道。
阮明姝愣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她知道追问下去只会让墨兰为难,便点点头。
“嗯,好。”她朝墨兰投去感激一笑。
墨兰惭愧地低下头。
丫鬟将菜肴羹汤撤下,阮明姝去院子里走了一会。
她站在花树下,遥望月影婆娑。风寒露重,心中一片茫然。
以后,会怎样,又应当?怎样?
正胡思乱想时,听得院门外看守的侍卫齐呼“将军”。
阮明姝微微叹了口气。
院门打开,陆君潜高?大的身影穿过夜色而来。
“将军。”她恭谨行礼。
陆君潜应了一声,眸光扫过她低眉敛目的面容,沉默着往屋里走。
待他走出几步远后,阮明姝才安静跟上。
她熟练地为他解下披风挂起,又为他拿来替换的便服鞋子,一切都做得细致完美。似乎那日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乖顺体贴,更像一个称职的暖床小妾。
可她的话?也少了,不?再对他撒娇,也没有再无理取闹过。只用带着浅淡笑意的沉默回应他的一切,无论是索取还是给予。
她,仿佛不?是阮明姝了。
陆君潜起初是生气的,他明明已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她竟然还敢同他怄气?于是他便想着法子为难她,欺负她,想把那个同他没大没小的阮明姝给逼出来。
但似乎,并没有成效。
渐渐地,陆君潜也累了,烦了。索性冷眼瞧着,看她能作到什么?时候。
两人就像暗中较劲般,在古怪的沉默中同床共枕,朝夕相对。
这天晚上,就如前几日一般,阮明姝沐浴完,裹着薄衾擦着秀发?。榻上陆君潜依旧看着书,室内静谧,互不?打扰。
过?了一会儿,阮明姝轻手轻脚钻进被窝,平直躺着,双手叠放在自己胸前。她以为陆君潜还要再看一会儿书,可是对方却忽然起身,吹灭了烛火。
阮明姝闭上眼,陆君潜带着薄茧的大手抚上她的身体。
他们已经很近没有亲热过了。
阮明姝一动不动,陆君潜沉默不?语,气氛莫名压抑。
“你在闹什么?脾气,我?做得还不?够么??”陆君潜翻身压住她,捏着她的下巴问。语气恼怒又低沉,还有些委屈。
帐子里很暗,阮明姝却能分毫不差地描摹出他冷俊的容颜。
心中酸酸涩涩的,有些想流泪,抬起想触摸他眉眼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对不起。”她柔声道。
是啊,她只知道自己委屈,又何曾想过他也有脾气,他也要面子呢。
“但是将军,奴婢真的没在闹脾气。”她诚恳道,说罢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同陆君潜心平气和谈一谈。
陆君潜眉间微蹙,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松开她。
“这些天,奴婢冷静下来想了许多。”阮明姝低下头,掩饰住眸中黯然,“奴婢做了许多错事,该向您谢罪的。答应你却失约,是第一;为了回家扯谎骗你,这是第二;瞒着你找避子药,这是第三;见到我爹被你打伤,说了许多傻话,这是第四。”
陆君潜唇角动了动,并没有因她这坦率的认错而高?兴多少。
“你爹现在没事了。”陆君潜闷闷道。阮文举挥刀再先,他出手在后,可阮明姝却只知道怪他,满心护着她那废物爹。一想到这事儿,他便如鲠在喉,咽不下这口气。可他又不?愿自轻自贱,去问阮明姝为何这样偏心。
“嗯,”阮明姝点点头,歉然道,“我?那时回过?头,只看见爹爹被你踹出去,情急之下失了智。事后想想,你那时已经答应放过我?们,不?会有意伤他的,应当?是他先发?难的吧。”
陆君潜轻哼一声,心中舒服了那么一点点,可还是很不?满意:阮明姝对他的心意,有限得很。就算她做不?到满心满眼只有他,也要把他放在第一位才对。
“还有其他三件事,将军要听听么?”阮明姝平和问道。
陆君潜没说话?,就算作同意了。
“答应陪将军会友却反悔,是因为我觉得赵奚比您的友人更重要。”她直言不?讳,坦率承认,“骗您说明蕙生病想见我?,是因为觉得若是实话?实说,你更加不?会准许我回家。”
“对么,将军?”阮明姝笑笑,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哀伤。
陆君潜沉默着,没有回答她。
“最后,是避子药的事。”说至此,阮明姝安静淡然的面容才有些变化。
而这也正是陆君潜最最不?能释怀之事。
这些天他没提,不?代表他忘了。
“奴婢,不?想生孩子。”阮明姝鼓足勇气,迎着陆君潜愤怒的眼神说道。
陆君潜捏住她的脸,语气危险极了:“不?想生孩子?你还想另择高枝?你想都别想!”
阮明姝一阵无力,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竭力吐字:“您能听我说完么?,我?只设想过和您,没有想过其他男人。”
陆君潜这才收回手,面上怒意犹盛。
阮明姝沉默了一下,突然问:“如果是您明媒正娶的夫人,一位有身份的小姐,您会这样么?怀疑她不贞不?忠,质问她另择高枝?”
“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总爱假设这些没意义的东西?”陆君潜烦躁道?。
阮明姝身子一颤,歉然道:“我?胡乱想的,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您就当?没听见吧。”
“奴婢不?愿有身孕,因为奴婢不知能在将军身边呆多久,奴婢怕有了孩子以后,除了留在这儿,别无他选。”阮明姝索性将话?说明白了,心中反倒轻松,无所畏惧。
陆君潜深深沉了口气,压住要失控的戾气,平静问她:“为何这样想?我?待你不?够好么?”
“前几日的事,”他犹豫了片刻,软下语气道?,“我?在气头上,又喝多酒,做得过?了些。你不?要怕,以后不会再这样。”
阮明姝却摇摇头:“不?,您待我?很好。您还救过?我?的命......不?止一次。所以这些天,我?一直想,为什么?我?总是不满意,不?愿意安心留下。”
她顿了下,自嘲般说道?:“在陆府短短几个月,哭得倒比以往十几年都多,做了数不清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