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缘起(1 / 2)
入夜,周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白天里发生的事。崔白,那个她想到他的名字都会心疼和颤抖的人,在他心里,真的曾经有过自己吗?
这种甜蜜而折磨的想法在周沅的心尖尖上开出花来,宛如藤曼一般紧紧缠绕着她。周沅甚至从来不敢奢求与他长相厮守,她只要他站在原地,让她静静的爱着他就好。或者,他可以向前走去,可以有他自己的生活,只要他看向她的时候,不是痛恨与厌恶就好。
在那些无助的日子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是多么感激上天安排崔白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是她对崔白的微弱的心思支撑着她度过一个个无味又难熬的日子。
她是怎么认识他的呢?周沅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在地上,冰冷的寒意从脚底传来,使她打了个冷颤。她打开窗户,望着天边悬着的弯弯的月牙,满心欢喜的坠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她刚进宫不久,若不是她偶然之下拼死护住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承浚,想来也无法打消先帝心中的疑虑。先帝亲自教导她,学些治国之策,她很珍惜这个机会,不顾着身子还没好,便日日跟在先帝身边。
“咳咳……”她尽量忍着,可还是有一两声咳嗽从指尖漏了出来。她捂住嘴,用力咽了一口口水,起身道:“陛下恕罪。”
先帝披了件袍子,俯身案前批着奏折,道:“无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读这些书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周沅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一张脸,道:“臣妾无事。”
其实无论是周沅还是先帝,心中都很明白,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先帝的身子一天天的坏下去,谁都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如果来日方长,那么他也全然没有必要教导周沅这些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连等待李承浚长大的时间都没有了。
先帝默然的点点头,唤了总管大太监怀恩,嘱咐他去龙虎军中寻一个会打五禽戏的军士来,便接着俯身去批那些奏折。
不一会儿,怀恩便领了一个军士进来。那个人,就是崔白。
“朕当是谁,原来是崔家的小子,老话说虎父无犬子啊!朕信得过你的身手。从今天起,你每日到椒房殿中去,教皇后打五禽戏。”先帝笑着,声音如同腐朽的落叶,很是沙哑。
他又看向周沅,嘱咐道:“阿沅,这五禽戏最是强身健体。你以后便跟着崔将军学。”
周沅这才抬起头来打量起崔白。他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长得很干净,脸上带着棱角,剑眉薄唇的,多少有些稚气。他穿了一身黑色短打,紧紧的束着腰带,显得很精神。
不知道为什么,周沅看着他竟觉得很欢喜。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便倏的羞红了脸。
从那日起,每天下午崔白都果然来椒房殿中找她。那时候的他还不是龙虎军的将军,只是军中一个小小的参将。
刚开始,他顾着男女之大防,总是避免碰到她。只在她面前龙飞凤舞的练一遍,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好,说一声“娘娘请。”
她被他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总是焦灼的站在原地,茫茫然不知所措。他无奈的看着惊呆了的周沅,只得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帮她摆好姿势。
到后来,他渐渐与她熟悉了,便也时常会和她玩笑几句。有时候见她练的不像样子,便会笑着道:“花拳绣腿”或是说:“我小妹打的都比你好。”
虽然是在说她,可他没有叫她“皇后”,而是你啊、我啊的唤她,好像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周沅听着心里觉得很受用。
周沅于学打拳一事上的悟性远没有学治国齐家之策上高。她学得很慢,崔白也教得很慢。两个人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种默契,要把学习的过程无限的拉长。
但他们的时间是无限的,先帝的时间却是有限的。等到一整套五禽戏教的差不多的时候,先帝驾崩了。
没有先帝的庇护,崔白自然不能再来椒房殿。当然,在这个时候,周沅也从椒房殿搬到了永寿宫,她不再是皇后了,而是太后。
大唐帝国最年轻的太后。
作为上上届的宫斗冠军,懿安皇后给先帝留在后宫中的女人们找了各自的去处——干净利落的收拾东西送她们去庙里出家。这些女人们都感激涕零,因为和永徽帝的女人们相比,她们好歹保住了性命。
懿安皇后作为女人,本着女人就是要为难女人的精神,从不给任何敌人活路。例如怀王的母妃淑妃,就被她送去给永徽帝殉葬了。
至于先帝宫里的这些女人,她看着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毕竟这些女人们没掀起什么大风浪,她看着还不至于很碍眼,所以她给了她们活下去的机会。至于周沅,如果不是她姓周,大概率也会被懿安皇后弄到庙里去清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