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第二章
王婆子心中再怎么疑惑不解,此时也知道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老爷虽然厌弃了未央,但宗正府一旦插手,未央的生死便不再是老爷所能处置的,她这番痛打落水狗的行为,在宗正府眼里,无论未央有罪与否,她的举动都是藐视天家列侯威严,莫说老爷会不会保她一个奴婢了,只怕依着老爷的性情,还会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
“老奴,老奴只是听命行事,并没有对大姑娘不敬的意思。”
王婆子惶恐不安,连忙跪地求饶。
“听命?听谁的命令?”
未央眉梢轻挑,道:“今日宗正丞在此,你也好好与他讲上一讲,这偌大府邸,究竟是谁要我死。”
王婆子下意识道:“都是老夫人——”
严老夫人不喜未央的母亲,连带着不喜欢未央,未央对严老夫人下毒的事情刚爆出来的时候,严老夫人便迫不及待让老爷处置未央,更是嘱咐府上的下人,谁也不许在未央离府的时候给未央行方便。
她只是府上的一个下人,怎敢得罪严老夫人?
这般行事,一是为了报未央瞧不起她的仇,二也是听命行事罢了。
“刁奴!”
严睿听王婆子将事情扯到严老夫人身上,连忙制止王婆子的话,厉声道:“死到临头你还想攀扯老夫人,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严老夫人再怎么不待见未央,那也是家中的事情,传出去便不好了,显得严老夫人为人刻薄,更影响严家的名声。
更何况,宗正丞在此,他怎敢让严老夫人苛待未央的事情被宗正府的人得知?
严睿微怒,王婆子的声音扎然而止,终于想起,自己是严府家生的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严府手里,若她将老夫人扯进来,宗正丞或许会饶她一命,但宗正丞一走,严家怎会放过她,以及她的家人?
还不如她将这件事担下来,严家看在她忠心护主的份上,兴许还能绕过她家人的性命。
想到此处,王婆子心下一狠,连忙改了说辞,道:“老奴怕狠了,这才口不择言,是老奴的主意,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老奴见钱眼开刁难大姑娘。”
王婆子将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严睿面上这才好看点,拱手对李季安道:“睿御下不严,让宗正丞看笑话了。”
“无妨。”
李季安微笑,目光落在未央身上。
天家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可饶是他自幼生活在花团锦簇中,今日见了未央,仍不免为之惊艳。
未央长裙坠地,鬓发高挽,凤目微挑,艳不可挡,整个人沐浴在微薄晨曦下,如怒放在地狱深处的曼陀罗花。
她不是被关在祠堂里等死的孤女,她似乎浴血而来,誓要将欺辱她的人一一送入地狱。
李季安眉头微动,心中有些不解。
同在华京城,他不是没有听过未央的名字——一个因生母早逝,被父亲与祖母惯得不成样子的美貌蛇蝎女子。
可一个被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家,怎会有这般摄人的气度?
还是说,世人之言并不可信,未央在严府的生活,并没有传言中那般好?
李季安眉头微动,收回目光,道:“世家大族,奴仆众多,其中难免有奸诈耍滑之辈。”
不过无论未央在严府的生活好与否,都与他没甚关系,他今日过来,是看未央是否值得让他替她出头。
若是未央没甚价值,他犯不着为了一个孤女,便与同朝为官的严睿结怨。
严睿连忙道:“正是这个道理,还望宗正丞原谅则个。”
宗正府掌天家列侯内务,素来由天家宗室子弟担任,宗正卿位列九卿,宗正丞为宗正丞的副手,秩俸比千石,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少府门下秩俸四百石的考工右丞能得罪得起的。
他虽然不知道是何人将李季安请了过来,但未央毒杀老夫人的事情证据确凿,李季安今日过来,无非是例行公事,他只需将事情原委说明,李季安查明之后,依旧饶不了未央——天家虽然对列侯们有优待,但当列侯犯罪时,无论是右扶风,还是宗正府,都会以律行事。
更何况,未央的母亲与外祖父早已去世,身后没有任何靠山,李季安不至于为了未央跟他过不去。
严睿这般想着,让人绑了王婆子。
王婆子哭天抢地,被人堵着嘴拖了下去,丝毫不见刚才趾高气扬谩骂未央的嚣张模样。
周围丫鬟婆子见此,再不敢对未央不敬。
未央径直坐在主座。
严睿气结,可李季安在侧,他也不好发作,心中想着未央如此跋扈也好,让李季安瞧瞧,究竟是他对不住未央,还是未央心思毒辣不堪为人。
小丫鬟们捧着茶水鱼贯而入。
未央接过茶,道:“究竟是奴仆偷奸耍滑,还是听了旁人的授意,严右丞想来比谁都清楚。”
而今李季安既然被从霜请了过来,便代表着她的计划已经达成了一半,她如今要的,不仅是还自己一个清白,更是要替自己早死的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严睿有甚资格逐她出府?
这里的一切,本是她母亲的,她母亲死了,便是她的,该滚出去的,是严睿的一家老小,而不是她未央。
李季安眸光轻闪。
大夏对于为官者的称呼,多是以姓氏加上官职,旁人这样称呼严睿也就罢了,但未央是严睿的女儿,本该以父亲唤之,如何会这般称呼严睿?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未央道:“我已被严家逐出家门,剔出族谱,与严家再无瓜葛,自然不敢将严右丞唤为父亲。”
清晨的阳光徐徐落在未央身上,她长长的睫毛微卷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配以眼尾的一抹殷红小痣,将她面上的凌厉艳丽柔和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