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情绪复杂(1 / 2)
宋逸辰得承认,他是有点心软,但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不都得心软吗?
林渺小小年纪就被扔到孤儿院门口,童年时期吃了不少苦头,宋于夫妇领养他后,林渺的生活才慢慢好起来,回到一个普通孩子应有的正轨上。
护士给林渺打了一剂镇定,那麻烦的小屁孩又睡着了。
宋逸辰坐在深夜的楼道中,烦躁不安。
没看何从晖给他的录像前,宋逸辰保证自己铁石心肠,说关林渺就关了,压根不带犹豫的,谁叫他林渺区区一个养子胆敢手握他们宋家那么大一笔财产。
然而看完录像,就好像浏览了林渺的一生,再经历他失了智差点把人饿死这遭,宋逸辰必须承认,他是有一丁点愧疚的。
宋逸辰真没想把林渺关死,原以为何从晖那么关心林渺,肯定会偷偷去把人放出来,结果呢?何从晖倒好,人跑沿海去了。
这下子林渺恨死他,这领养协议他宋逸辰一时半会是别痴心妄想了。
宋逸辰越琢磨越烦,肩膀给人拍了下。抬头一看,正是同样起夜的乔牧。
乔牧眼中不乏同情,在宋逸辰身边坐下,推了推眼镜框,一脸洞穿真相的表情:“后悔了吧?”
宋逸辰叹口气,乔牧直白道:“那天晚上确实不像你。”
宋逸辰打小爹不教娘不养,摔了许多跟头吃了许多暗亏,一个棱角分明的人自然就磨圆滑了,讲究的是八面玲珑、人情练达,谁曾料,搁到一小毛孩这儿分分钟破功。
乔牧与他共事多年,看宋逸辰表情就明白了,掰着手指头有条不紊地给他分析:“令尊令堂去世,你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实际上我告诉你这消息时,你就崩溃了吧。”
“没有。”宋逸辰强撑面子。
可那毕竟是他宋逸辰亲爹亲妈啊,血缘至亲岂是他说不在乎就不在乎的?
宋子荣和于秋睿死得那么突然,宋逸辰上次见他爸妈还是杂志访谈上。
他爸宋子荣意气风发,铿锵有词:“可以说到了这把年纪,我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请诸位做个见证,我要把咱们青岩宋家的名号传承下去!”
然后呢,人没了。
他爹妈没了,他宋逸辰现在真成孤儿啦。
“我知道你一直计划回宁北,让宋先生和夫人瞧瞧你多长进……”乔牧顿了顿,含蓄地说:“逸辰,说到底,一家人还是互相舍不得。”
宋逸辰抬手捂住脸,深深吸了口气,语气里有些压抑不住的哽咽,他沉默许久,才轻声开口:“我不相信他们死了,以前让我滚的时候多大声啊。好像真没我这个儿子一样。”
“他们和你分道扬镳后,转头就收养林渺,还在遗嘱上写财产给林渺他领养人继承。”乔牧仰头,后脑勺贴住冰凉的墙砖:“搁我我也气。”
宋逸辰低低地吼:“你说凭什么!”
夜深人静时,太多复杂情绪容易泛滥,这二十八年来一家三口聚少离多。
小时候宋逸辰住在美帝家院子里,扒着窗户盼星星盼月亮,盼他爹娘来异国瞅他一眼,太多失望累积成绝望,最后就麻木了,他玩他的,他爸妈?不干他事。
终于有一天,宋子荣把十八岁的宋逸辰接回国,陌生的父亲按着他肩膀,严厉道:“你只有一条路走,就是考美院,把你老子丢了的、属于宋家的东西拿回来!”
你说多可乐啊,凭什么,十八年不闻不问,一接回来就让他光耀宋家门楣!
呸,宋逸辰不乐意,和宋子荣天天吵天天吵,于秋睿两头劝不住,索性不劝了,宋逸辰那两年逆反期,一身反骨,吵到最后提着行李走人。
“我就是——”宋逸辰眼眶红了:“气。”
“这几天你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我就明白,”乔牧说,“你怕一停下来,就想起他们已经没了。”
宋逸辰弯下腰,脸埋进臂弯间,将所有情绪藏进看不见的阴影,不肯将内心真实想法轻易透露于旁人。
“那天晚上,我是真的恨……”宋逸辰断断续续地说:“恨宋子荣和于秋睿心狠,恨林渺……”抢了他血浓于水的爸妈,一个非亲非故突然冒出来的孤儿,就那么轻易拿走了他父母的爱。
病房内,门板后,林渺坐在地上,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走廊上聊天继续。
乔牧认识宋逸辰十年了,提及家庭父母他总是讳莫如深。
至今乔牧都记得,他和宋逸辰一起参加选秀比赛,都是一帮年轻崽子,练歌练舞到深夜,有些父母就来训练场馆探望儿子。宋逸辰缩在角落接着练动作,可那双眼始终瞟着向爹妈抱怨辛苦抱怨累的队友们。
那是真真切切,打心底里的羡慕。
乔牧看着都心疼的慌,后来宋逸辰把那么软弱的自己藏起来了,他成了当□□手,然后告诉别人,他从小就是孤儿。
宋逸辰以为这辈子,和宋子荣于秋睿,都没有和解机会了。
“何叔带我看了录像,我知道他想激我。”宋逸辰闷闷地说。
那是宋子荣、于秋睿、林渺,一家三口的平凡日常。
有一幕,于秋睿拿着摄像机,偷偷从背后靠近宋子荣,宋子荣坐在沙发上弯着腰,上身前倾,专心不二地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