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偷听(三合一章)（2 / 2）
“王姐姐，这可是在宫中。”那好友是个三品官的女儿，早已习惯她惊世骇俗的言语，此时仍被吓了一跳，“快别说了，万一被其他人听到可怎么好？”
“有什么关系……”
那王映蓉不以为意，“这京城就是毛规矩多，像我们在军营，那还不是爱讲啥就讲啥！”说着，目光又在三皇子身上转了一转，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屁股还真他娘的翘！”
好友整个人都不好了，目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好像……好像还真的……
不对，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也知道，我爹的那帮子属下全都怂蛋，没一个敢娶我。”
王映蓉又叹了口气，“我还看不上他们呢！一个个乌漆麻黑又五大三粗，哪有这京城的小郎君好看？我也不指望做个皇子妃什么的，能捞个宗室子弟就很满足了。”
“当然，要是能是三皇子就更好了。”
她说着舔了舔嘴唇，“要是和他生上十个八个孩子，肯定个个都和水葱儿一般，以后带到边关一字排开，多威风！”
那三品官的女儿已经放弃言语，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接下这话，堂堂的三皇子，到她嘴里怎么就跟那啥的猪一般了呢……
“这腰带可真麻烦，还有脸上也不舒服！”
王映蓉伸手就想抓，唬得她连忙握住她的手，“好姐姐，这可是你弄了一早上的成果，弄花了会被人笑话的！”
“……知道了知道了！”
王映蓉烦躁地踢了一下裙摆，“这妍丫头给我做的什么怪裙子咧，穿上去步子都迈不开！”
这是夫人特意拜托的啊……
不然就您这大步流星的走路姿势，只怕连男人都跟不上吧……
那好友又忧愁又好笑，到底认识多年，知晓如何掐她软肋，“别不高兴了，想想今天装一装，说不定就能骗个好看的小郎君回去，是不是？”
“也对！”
王映蓉很快就又重新打起精神来，这京中认识她的不多，不会有小郎君害怕她。更何况听爹爹说最好看的都集中在皇室里，这回虽是给三皇子选妃，可其他宗室夫人也来了，要趁机给自家子侄挑个媳妇回去，她必须得好好表现，争取把自己给嫁出去！
正想着，一位皮肤微黄，容貌端正的姑娘走到她面前，朝她亲热地笑道，“早就听说王姐姐英姿飒爽，不似寻常闺阁女子，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
“你是……”
王映蓉皱眉，旁边好友低声介绍道，“这是宁国公的侄女，名叫卫萱的，其父是个从五品的亲卫大夫。”
卫萱脸色一僵，只觉得她是有心取笑，再看那王映蓉果然神色淡淡，似有不屑之意。
天知道王映蓉在边关时连没品阶的小兵都能一起喝酒，哪里又会在意身边人父母官职的大小，她纯粹不太喜欢卫萱看自己的眼神，古古怪怪却又假装热情的样子。
“……王姐姐，我在这宫中长大，对各处都很熟悉。”
沉默片刻，卫萱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笑道，“不如我带你到处走走？”
“没兴趣。”
王映蓉冷硬丢下一句，对旁边好友道，“我们走吧。”
那少女看了卫萱一眼，抿了抿唇角，装作没有看到她尴尬的模样，也一起转身离开。
卫萱到底气不过，目光往下看到那及地的裙摆，心生一念，伸出一只脚踩了上去，打定主意要让她狠狠出一回洋相才好。
王映蓉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感觉身后被什么东西一扯，顿时露出一抹冷笑，气沉丹田，不退反进，腰胯用力猛地往前冲去。
卫萱没想到那裙摆拖拽力量是如此之大，不仅没有让王映蓉跌倒，反而让她自己一个没站稳，往后仰倒摔了下去，后脑勺重重撞到了石板上，她眼前一黑半天都醒不过神来。
“糟了，她流血了。”
“不会死了吧？”
卫萱感觉有不少人围在了旁边，又是急又是羞耻，但越急偏偏越睁不开眼，然后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们别急，让我来！”
有人大马金刀垮坐在了她肚子上，猛地一沉压得她差点穿不上气来，那人粗鲁地翻开她的眼皮瞧了瞧，又用力捏着下巴左右转了下，道，“没事，就是晕过去了。”
而下一刻，坚硬的指甲用力掐入她的人中，痛得她差点没跳起来，眼睛也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但好歹终于是能睁开了。
“瞧，我说没事吧！”
那人从她身上起来，拍了拍手道，“她就是太娇气了，才会摔一跤都能把自己摔昏。”
此时卫萱已经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上唇处火辣辣的疼，她都怀疑已经肿了起来，自从懂事以后，她就从未这样丢脸过！
“只是可惜了我这裙子。”
王映蓉皱眉，“你说你不好好走路，踩我裙子做什么？”
“……对不起。”
纵使心里再呕血，她也只能咬牙道歉，“我刚刚没注意，姐姐这裙子多少钱？我赔给你好了。”
“这倒不用。”
那王映蓉摆摆手，“这裙子非是一般人所做，你赔不起的。”
凭谁做的裙子，大不了也就皇宫绣娘，怎么就叫做她赔不起？
卫萱觉得她是瞧不起自己，又勉强笑道，“姐姐还是说一说吧，虽然我家境寻常，但一条裙子钱还是有的。”
“说了不用你赔就不用你赔，怎么这么啰嗦！”
王映蓉觉得她娘们唧唧的，麻烦死了，懒得再与这等人纠缠，当即拉了好友道，“我们走吧。”
卫萱差点气了个倒仰，她本就伤了头，这一生气只觉得血气上涌，后脑勺又有什么沿着头发滴落下来，旁边有人喊道，“糟了，她又流血了。”
最后的视野里，是周围人惊讶嘲笑的眼神，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复又软倒了下去。
虽然有了一个小插曲，但这次的宴会好歹也算是宾主尽欢，朱贵妃点了不错的姑娘名字进入大选，剩余的就回家自行婚配，对外只说她们是前去陪同赴宴，并不会提未曾选中这一茬。
王映蓉自然入了选，卫萱本来因受了伤要被刷下，她却硬撑着去求了朱贵妃，朱贵妃到底看她一片痴心，这些年又为了晟儿出尽了主意，于是到底将她的名字最后一个放了进去。
这十来个姑娘，就是三皇子妃的最终人选，敬帝懒得去管区区一个皇子的后院，让他自己选定一正妃两侧妃，实际也就是交给朱贵妃决定。
朱贵妃早就决定要聘王映蓉为正妃，她让家人去打听了下，得知这个姑娘自小跟在父亲身边长大，极得父兄疼爱，这么一来，她家的兵力就有很大可能归于晟儿，勉强也有了与太子一斗的能力。
于是她千叮万嘱让他选定这个，至于侧妃，她就随他喜欢，并不一定要选择卫萱。
这一话语给她房中擦地的小宫女听了去，她之前被砸伤脸得过卫萱的好处，于是急急忙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也算还了这一份恩情。
卫萱听了气得差点又晕过去，她费尽心思为李晟筹划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朱贵妃居然一点也没把她当回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只是现在却还不是计较的时候，她不担心李晟，只要她去小意温柔，缠磨一下，他不选自己还会选谁？倒是那王映蓉，实在是厉害得紧，她后来打听过，得知她居然自小习武，虽不知深浅如何，但从那日的力道上来看，绝对非一般女子所能对付。
若是让她做了三皇子后院主母……
卫萱打了个冷颤，一力破百巧，任她再多心机谋划，只怕也抵不过她暴怒中的粗野几拳。
绝对不能是她！
她细细对比了一下剩下几人，若是除掉了王映蓉，最有可能当皇子妃的那姑娘是个软性子，不怕拿捏不住，若是时间长了，到时候整个三皇子府邸后院由谁说话还真不一定。
这么想着，她开始暗忖要如何才能让王映蓉不能参与此次的甄选。
那边王映蓉半点不知有人盯上了她，只顾着惊讶于自己居然入了选，她觉得一定是那身女子打扮起的作用，于是特意跑去找李妍高高兴兴道谢，又把那踩绷纱的地方给她看，言说了一番那个卫姓女子的可恶与矫揉造作。
“你是说卫萱？”
李妍皱眉，唇边露出一抹冷笑，“此次幸而是你，若换了旁人，丢脸的可就不是她了。”
“谁说不是呢！”
王映蓉洋洋得意，又好奇道，“听你这话，你也不喜欢她？”
“自然。”
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李妍在利用欺骗娇娇，有好几次，她都撞见她和李晟私底下拉拉扯扯，当着外人却故意将卫宝珠与他送作堆，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好在如今娇娇终于醒悟，没有再拿她当亲姐姐看待，这也让她松了口气。
“……你当真决定要嫁给李晟？”
犹豫再三，李妍终于还是开口对王映蓉道，“他可不是什么良配。”
“嗨，男人嘛，最重要是好看！”
王映蓉不以为意，“他身份高，样子好，品种优良，做我娃娃的爹爹最好不过，至于其他的，等让他娶了我再说，不听话就打，总会打到他听话的！”
“可，可他是皇子……”
听得她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向来厉害的李妍也有些结巴了起来。
“皇子又怎么样？难道皇帝还管两公婆后院的事么？”
王映蓉嘿嘿笑道，“再说了，人家都说男女之间打是亲骂是爱，打打骂骂才恩爱嘛！”
想起她曾经给自己表演过的单手劈石板，李妍突然为三皇子的将来担忧了起来，若是他一时选错了，这个媳妇儿的疼爱可不怎么好受啊……
这一边选妃进行得如火如荼，凤鸾殿中却是一片气氛紧张，卫宝珠握紧自己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芦方平的神色，生怕他会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好在他虽然眉心紧皱，面色却并没有太难看，等放下明华的手腕，居然还笑了笑，“你们也太过大惊小怪了，娘娘不过是咳了几口淤血，何至于如此如临大敌？”
“可是娘娘旧症复发，当初你不是说……”
芍药有些担心，芦方平瞪了她一眼，“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我说没事就没事！”他说着又看向明华，语气也不太客气，“在妙华寺时我就说过，不要再动气，不要再操那些乱七八糟的闲心，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娘娘为什么一样都没有听？”
明华神态轻松，开玩笑道，“你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病人。”
“好了，如今有我看着你，会慢慢好起来的，娘娘放宽心就是。”
芦方平叹了口气，“亏得我这一把老骨头，连夜兼程赶来，马儿都跑死了两匹，总得起点作用才行。”
“你今年不过三十有一，算什么老骨头？”
明华轻笑，“比我都还小呢，居然在我面前说老？”
“我哪能跟娘娘相比？”
芦方平摇了摇头，“您是千岁贵人，我是人到中年啊……”
“这世上哪里有人能活到千岁……”
明华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只有那一点微微的笑意留在唇边，竟是又睡了过去，芦方平轻轻站起身，示意芍药接受照顾，自己却对卫宝珠使了个眼色，叫她跟着到外面来。
卫宝珠心中忐忑，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等到走到了远远的假山旁，芦方平劈头盖脸就是发怒，“我是不是说过别让娘娘再生气，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
“可您刚才说……”
“那是宽娘娘心的！”
芦方平脸色难看得要命，“她素有旧症，虽多年不曾发作，但一旦复发就会频繁发作，直至痛苦死去。她如今又郁结于胸，毫无斗志，便是我有办法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得下去。”
“有什么办法？”
卫宝珠急急道，“只要您说得出，我付出一切代价都会尽力做到！”
“我这次游历的地方有一处深山，在采药的时候在悬崖间隙处发现了一颗罕见的万年钩藤，用来配药应该能缓住娘娘的病情。”
芦方平皱眉道，“可是这一来一回需要时日，你们得保证娘娘再不会动气，否则神仙来了也难救。”
“我知道了！”
卫宝珠道，“先生只管去取药，我一定会守着凤鸾殿，不让姨母再为任何事情有半点不开心。”
“也只能如此了……”
芦方平忧心忡忡，“如今宫内形势复杂，帝后矛盾愈发激烈，我是真不放心离开……”话没说完，他忽然厉喝一声，“谁！？”并动作飞快地从假山后面揪出个粉色衫子的姑娘来。
“卫萱！？”
卫宝珠惊住，看着神色可疑的少女，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她，还以为她回家去了，没想到她居然还在宫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冷下脸来，“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讲话？！”
“我没有……”
卫萱为自己叫屈，“娇娇，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刚刚才过来又不好意思打扰，便站在了假山后面。”
“你骗人！”
卫宝珠眸光犀利地戳穿了她，“你身上有浓浓的茉莉花香，一定是站在那里很久了才沾染上，你就是故意偷听的！”
卫萱张了张嘴，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个傻傻的小堂妹居然不好骗了，顿了顿才面无表情地道，“是，我都听到了，可那又怎么样？”
她说着冷笑起来，“皇后已经危在旦夕，你们居然还敢私自瞒着消息，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你又懂什么？！”
卫宝珠咬牙，怒视着她，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既然你都听到了，为了姨母的安危，也就别怪我非常之时要行非常之事！”
“你想做什么……”
卫萱终于害怕起来，她看向芦方平，又看了看卫宝珠，见两人都是一脸肃冷，软了声音道，“芦太医，你放我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真的！”
她边说边往后退了几步，小声道，“我今天来只是想让娇娇帮我说说好话，看在姐妹多年的份上，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
“什么机会？”
卫宝珠半点也不信她的鬼话，卫萱连忙解释道，“你不知道过几日三皇子就要选妃了吗？也对，你现在不喜欢他了……”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抬眼，“我本来是想求你跟皇后娘娘说说，让我当个侧妃而已。”
卫宝珠神色古怪，前世她一直隐在后面为李晟操持，自诩为赢到最后的黄雀，没想到今生她却早早跳了出来，竞争这个三皇子侧妃的名头。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愿再与他们纠缠的缘故。
想到这里，她唇边露出了一点冷笑，看得卫萱有点恍惚，觉得这个向来娇娇软软的小堂妹仿佛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你不愿意帮忙也可以……”
卫萱莫名有些害怕起来，又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想跑，却被芦方平一把抓住，当下就吓得大声尖叫了起来，“你们不能就这样杀了我！我是入选皇子妃的闺秀！！”
“我不会杀你。”
卫宝珠一步一步走过去，看着她抖若筛糠，不知怎地想起了那时哭求她不要把自己送给新帝时的情形，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
哦，好像是天家尊贵，妹妹为什么想不开呢？姐姐这可是为了你好啊。
“我要把你关起来，直到姨母病好为止。”
卫宝珠在她的耳边轻声冷道，“妹妹这可也是为了你好。”
“不！”
卫萱极力挣扎，芦方平却一针下去，直接让她哑了嗓子，连力气都失去了几分。
“走吧！”
卫宝珠看着涕泪四流的堂姐，低低叹了一口气，“我到底还是没有像你那样狠毒的心思。”
“……卫大小姐！”
就在卫萱几乎快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连忙又挣扎着呜呜叫了起来，那边不知怎地听到了，混乱中不知道有谁喊道，“她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