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废太子妃(08)(1 / 2)
冬日严寒,苏衡披着大氅疾步匆匆往长春宫走,到宫外时,已是满身寒意。
刚转过拐角,便见长春宫外跪着个人,一身素色锦袍,也没披一件厚些的外衣,跪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似是听到苏衡走近的脚步声,那人转过头,露出温雅的面容。
看清是谁,苏衡不禁微怔。
康王?他怎么跪在长春宫外?
思及前日父皇说过的话,苏衡暗自提高警惕,面上却带着几分焦急和担忧,几步上前,伸手要扶青年起来,“近日天寒地冻,大哥怎么穿得这样单薄跪在长春宫外?若是着了寒,不是叫亲者担忧吗?快快起来。”
康王倒是没有执意继续跪着,顺着苏衡搀扶的力道起身,似是跪的久了,身子冻得有些僵硬,起身时身子一晃,险些摔倒,还是苏衡加重了力气将人扶稳。
“太子,自从父皇与皇后娘娘中毒,长春宫戒严,父皇已经几日不曾露面,为兄数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没见到父皇安然,大哥岂能不忧心?”康王脸色苍白,神情憔悴,配上他说得这番话,倒真真是个担心父亲身体的大孝子。
苏衡心中一凛,面上也露出几分焦虑之色,松开扶着康王的手,望着长春宫的大门,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大哥,我何尝不担心父皇?只是,至今没有抓到投毒者,父皇虽没有生命危险,但体内余毒未清,未免那凶手二次投毒,也只能将长春宫封锁。”
“太子,大哥真的很担心父皇,能否让大哥进去看一眼?”康王往前一步,攥住苏衡的手腕,紧紧地,力道大的出奇,倒像是真担心。
但苏衡并不会轻易相信他。
苏衡垂下眼睑,没有挣开康王的手,“不是我不肯带大哥进去,是父皇严令不见任何人,待三五日后,父皇体内余毒清理干净,父皇就会出来接手朝政,大哥难道还信不过我?”
康王忙松开苏衡的手,叹了口气,“太子莫要多想,大哥不是怀疑你,”顿了顿,“我知道这两日太子处理政务,身心俱疲,加上皇后娘娘至今未曾清醒,太子心中焦虑也是情理之中,”说到这里,叹息着拍拍苏衡的肩膀,“罢了,既然是父皇的意思,大哥也不为难你,至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为国母,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太子放宽心。”
“多谢大哥宽慰,”苏衡歉然道,“我还有事要向父皇禀报,大哥……”
见苏衡欲言又止,康王心领神会,了然道,“我府里也有诸事未处理,这便出宫了,太子代大哥向父皇请个安。”
“这是自然,我送大哥?”
“不必,太子不是有事要向父皇禀报?我自己走便可。”康王温言阻止,微笑着转身离去。
看着康王离去的背影,苏衡神情微暗。
本朝文武百官都对他这个大哥赞不绝口,称赞其对上孝顺,对下友悌,对外宽和。
简直没有任何污点!
但这世上当真有这种完美无缺的人吗?
不是苏衡心胸狭窄,若非他神识强大,能感觉到康王刚才言笑晏晏间包含的恶意,只怕也会把康王当成一个真正守孝悌的人。
这个康王,果真不是个简单角色。
想起手段拙劣的齐王,跟康王比起来,简直就像在过家家。
苏衡收回目光,转身进了长春宫。
将今日批阅奏折时的不解之处请教皇帝,让皇帝安心,又将他在宫外遇到康王的事,一字不漏的告知了皇帝,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对老大今日求见之事,太子你怎么看?”皇帝目光沉沉,沉默片刻,偏头问苏衡。
苏衡心知皇帝已经开始怀疑康王,甚至也在怀疑他说这些话的用心,哪怕他言辞间毫无偏颇。
“父皇是问儿臣如何看待大哥跪在长春宫外求见一事?”苏衡状似不解的道。
皇帝靠在床头,合上眼,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室内静谧,苏衡背脊窜上一股凉意,垂眸沉默片刻,道,“儿臣以为,大哥并非真正忧心父皇的身体,若他当真有心,为何不在中毒那日执意求见,却在今日直接跪在宫外,也不叫人通传?但儿臣……又不明白大哥跪在宫门外的用意。”
皇帝睁开眼,看着苏衡,苏衡与皇帝对视。
久久,皇帝叹息,“太子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苏衡悬着的心陡然一松,面上却带着不解,“父皇何出此言?”
皇帝紧紧盯着苏衡的眼睛,认真且严肃的道,“太子,且不论你与老大的血脉兄弟关系,若老大不是你大哥,而是一个外人,你觉得这世上,有这种没有任何缺点的人吗?”
皇帝从不相信他这些儿子们不盯着他的皇位,更不相信康王无心大位,毕竟,若没有苏衡,他就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
苏衡明白皇帝的意思,他也不相信世上有完美无缺的人。
但他不能说。
“父皇的意思是,大哥他也……”苏衡眼中带着几分伤心,几分不安,几分惶恐。
皇帝见状,心中叹息,他教养的这个太子,还是过于在乎情义。
罢了,今日就让他点醒太子吧,早晚也要有这一天的。
皇帝把手压制苏衡肩头,重重按了一下,语重心长,“太子,你要明白,从你出生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你的手足兄弟,都是你的对手,敌人。”
皇帝想起他还没继位时,也是中宫嫡子,当朝太子。
但他没有苏衡幸运,他的父皇偏爱他的九弟,数次想废黜他的太子之位,但他优秀,父皇有在意名声,才最终被他顺利继位。
他那些兄弟里,并非没有康王这种将孝悌贯彻到极致的兄弟。
但这一切统统都是假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表面上对他友善的兄弟,背后是如何设计陷害他的,若非他警惕,从不真正信任他们,只怕早就被拉下地狱。
在皇家,就没有真正的手足之情。
他坚持要立中宫嫡子为太子,并非重视血统,毕竟论起血统,早在几代前,真正的嫡脉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起初,是因为苏衡年纪小,威胁不到他的皇位。后来,是因为他发现苏衡跟其他儿子不同,眼中没有令人恶心的贪欲,神情清澈,被王太傅教导成一个温润君子,风姿俊雅,若非生在皇家,苏衡定然是个非常出色的臣子。
以苏衡的心性,他更适合做个贤王。
但他身为中宫嫡子,从出生起,注定不争就要死。
对苏衡,皇帝到底还是不忍的,只要苏衡一直保持现状,他不介意把皇位真的传给苏衡。
毕竟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
回到东宫的苏衡,比往日沉默许多,他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皇帝充满深意的话。
不管怎么想,都叫他遍体生寒。王婉兰料理完宫务,将其余的杂事分派下去,便进了寝殿,见苏衡躺在隔间的软榻上,神情恍惚,有些担心的坐在一侧,将手覆在苏衡手背上,温言软语的问道,“殿下何事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