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贪墨信物(1 / 2)
庆元七年
沅西镇
伏天日头毒辣,一名身着银底青纹锦袍的年轻男子走在路上,只见他浓眉紧拧,右手按在腰间悬着的长剑上,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他走得极慢,身后三个衙役默不作声地跟着,一行人分外惹眼。
许久,那男子开口问道:“老李,赵四这帮子人可有什么仇家?”
那名唤老李的衙役“嘿”地一笑,上前回道:“这可不好说,恐怕这沅西镇上就没有不是他们仇家的。”
那年轻男子“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不等老李开口,跟在最末的小衙役恨恨地捏着拳说道:“他们那帮人以前就是一干土匪,平日里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但凡看上个什么,就动手去抢回去,糟蹋了不少闺女。小老百姓当街摆个地摊儿,非说占了他们地盘,不给银子就砸,谁能不恨他们。”
那年轻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不是说在渡口做生意么?”
老李笑道:“那也是这半年才有的事儿,他们在沅西镇作威作福有十多年了,跟百姓们积怨已深,就算谋了正经差事,到底旧恨难消啊。”
男子有些头疼,这事儿远比他想象中麻烦,如今四方太平,哪知还有这等乱地儿,又问道:“就没人管么?”
老李摇头叹道:“管不了,咱们上一任知县是个见钱眼开的,赵四年年上点孝敬,只要不闹出人命,他就只管装聋作哑,普通百姓哪里敢管,谁能承受的住他们的报复啊,现在这帮狗杂碎死了,您看看,家家户户都放鞭炮庆祝呢。”
那男子低头一看,果然七零八落地散着许多放过的炮仗,他自笑道:“还真是人憎狗嫌呐。”
看来赵四举寨被灭,这沅西镇人人都可疑啊。
他抬眼看了看日头,已至午时,便道:“辛苦了半日,眼下也找不出什么线索,不如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几人一听,心中各自欢喜,其实他们早就饿了,只是这领头的不说,他们也不敢提,只能饿着肚子公干。
他又道:“我初来乍到,兄弟们多包涵,这顿我请,地方你们挑。”
听他如此说,众人更是受宠若惊。这桩命案涉及四十多条人命,这才惊动了章州府衙,否则就凭沅西镇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闹翻天那章州府尹也未必会多看一眼。
这新“头儿”年纪不大,约摸二十来岁,姓沈,单名一个磊字。
前任知县与赵四官匪勾结多年,如今赵四一死,他便被这桩惊天命案牵扯了出来,如今已被扣押查办。但兹事体大,沅西镇也不能无人主事,上头这才匆忙指派了位新“头儿”来彻查此案,所以并未任命官职。
本以为上头来的都端着架子,却不想这沈磊却很随和,当下都对他好感倍增。
“不如就去春花小娘子家,她家酒好喝的紧。”那捏拳的小衙役当即提议道,他年纪最小,行止也不甚稳重。
“放屁,春花家那摆的是面摊儿,那是喝酒的地方么?再说她那酒甜得像糖水一样,分明是给娘们儿喝的,你小子就是看人家长的俊,这才巴巴地往那跑。”另一人笑骂道。
那小衙役被戳破心思,脸腾地红了,结巴道:“谁,谁说的,咱们出来公干,喝酒误事懂不懂,再说春花家就在附近,何必舍近求远。”
“呸,这附近是没别的酒家了么?你小子空有色心又没贼胆,吃了半年白面,连春花的手都没摸着,丢不丢人,老子都替你害臊。”
“谁谁谁吃了半年白面,老子真的是去喝酒的。”
“那你脸红什么,心虚什么?”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老李见他们越扯越荒唐,沉了脸上前喝道:“益发没规矩了,大人面前哪里轮得到你们造次。”
说罢小心觑了一眼沈磊的脸色。老李毕竟混迹公门多年,表面上忠实敦厚,其实对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再熟悉不过,自己两个小徒弟年轻单纯,这沈磊给了颗甜枣,便真把他当成自家兄弟,这位沈大人虽然看起来随和,但到底是上头来的,又怎敢与他称兄道弟。
沈磊倒似真不介意,他挑眉一笑,心中已是了然,这小衙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漂亮女人走不动路,再正常不过,他也乐得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当下便道:“不打紧,沅西镇我也是头次来,既然阿光选了地方,咱们就去看看。”
“这……”
那叫阿光的小衙役乍听此言,如斗胜的蟋蟀,雄赳赳,气昂昂地瞅了与他争论的衙役一眼,笑道:“大人,春花家就在前面不远,您先请。”沈磊跟着他穿了两条巷子,过了一座桥,才知道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阿光口里的这句“前面不远”跟他理解的前面不远,委实有些偏差,难怪方才老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