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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汪汪汪汪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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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也是挺久没这么端详着汪望了,看着他垂着的肿肿眼皮,皱皱的鼻头,还有那瘪着的嘴,顿时找回了自己当爹又当妈的慈祥感,万千柔情涌上心头:“我把钥匙给你。有什么事情记得和金哥说,知道吗?”汪望肯定是万分不敢跟金妮说的,他只是攥了钥匙,珍惜地收进口袋里,继续看剧本去了。

他的戏份已经接近末尾了,现在正在收尾阶段,主要是拍摄一些日常,为接下来最后一段的爆发情节做铺垫。

周泽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阴阳怪气地给他丢了个冰袋:“捂眼睛去。”

汪望有些不好意思,把冰袋怼到眼睛上敷了一会儿,直到导演叫他们。

****

林端在台球厅里结账,小张哥从后门的仓库里走了出来,嘴里叼着烟,和凑过来的女人们轻佻地对了下视线,笑开了。

林端有些犹豫地叫住他:“张哥。”

小张哥挑高一边眉毛:“怎么?”

“……邹凯。”林端咽了咽唾沫,“我在休息室里捡到了他的身份证和钱包……”

“嗯?”小张哥的眼神落到了他手上的深色皮夹上,哈地笑出来:“这小子,都买的起鳄鱼皮了,真够富贵的。”

林端攥紧了那个皮夹,有些吃力地说话:“要回去的话,他肯定会带上身份证和钱的。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们、我们报警吧?”

他“报警”两字刚出口,小张哥就咧开嘴笑起来,似乎他讲了个多么惊天动地的笑话一样:“别想那么多,说不定只是忘了。”

林端在他逐渐逼近的身影中感到有些难以呼吸,只是向后退了一步,把钱夹默默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看过了,钱夹里头不仅有邹凯的身份证,还有邹凯和一个女孩子的合照。那张合照边角都有些黄化破损了,被珍惜地放进夹层里,还有身份证和几张银行卡,这钱包也很贵,邹凯不可能不拿走的。

那他去哪儿了?

林端三点下班,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廉租间的黑暗里时,有时候在无人的沉寂氛围中,会觉得自己是从一个地狱走进了另一个地狱。

如果一直在地狱里,那么他筋骨皮肉都已被业火锻烧的纯粹,无论如何损伤都不会再吭一声;但此前在人间里待过一阵子,尝到了暖气,就觉得迟早要来到的地狱是如此的面目可憎、令人无法接受了。

他与吕一念一直在冷战。

要说冷战也不尽然,他们依旧一起吃饭,一起晒衣服,一起沉默地坐着,但只要林端一提起再去治疗的话题,吕一念就会发怒。

吕一念越来越瘦了,中年男人的两腮都瘦凹了进去,眼窝里凝着双黑簇簇的眼,下头青黑一片,常年待在黑暗里导致皮肤白的病态。发怒的时候,林端的第一反应不是难过,而是怕他羸弱的身体撑不起这样剧烈的情绪,怕他会就此倒下。

但即便如此,林端也依旧没有放弃:“我去问过医生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希望:“积极治疗的话,还可以再活十年呢!”

吕一念沉默地扒饭:“别说这个了。”

林端说话时的神情傻到有些天真:“我会好好赚钱的,我可以做很多事,我……”

“哐”一声响,吕一念重重把筷子压到了桌上。

他的怒火向来是沉静着的,像一汪死水上冒出的气泡:“你被人骗了,傻子。”

林端被那句从未从他口中听到过的傻子当头砸了下来,有些怔愣:“什么?”

“你知道肺癌晚期是什么意思吗?”吕一念毫不留情地说着,一句一句往对面人的胸口掷去:“癌细胞扩散了,没救了,再怎么治也只能活几个月了,马上就要死了!”

林端不说话了,垂着头拿筷子,往嘴里送饭。

“不说了,”林端低着头吃饭,声音低低的:“我不说了。”

吕一念看见他低垂的眼里落下来几滴眼泪,砸在饭碗里,和着食物一起被吞进去,然后又汹汹滚出来,静静滴在了碗沿上。

他有些无力的想,是不是当初那个雨天,他就不该因为一己私欲和林端说话。

在那之前,林端永远带着笑容,而至少现在,他带给林端的只有疲惫和眼泪。

林端值得更好的,而他不是。

“有必要吗?”吕一念在问他,好像也在问自己:“有必要吗?”

林端死死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气声:“有。”

吕一念看见他攥着筷子的手,骨节已经发白了,上头纵横着许多伤口,有在工地时落下的伤疤,也有在台球厅里被玻璃割去一部分的皮肉,林端垂着头,湿润的睫毛掩住了眼,几乎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着。

那是最真切不过的悲伤和惶恐,对待至亲之人生命垂危的悲伤和惶恐,是他前半辈子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心头那道篱障轰然倒塌。

反正也没几个月了。

很快他就要死了。

但至少,在死之前,让他自私地再多享受一会这份温暖吧,即使多一个月,多一天,多一个小时,多一秒都可以……

吕一念叹了口气,遵从自己的本心,终于伸出手,抚了抚林端被眼泪濡湿的面孔:“你高兴就可以了。”

林端被冰冷的手贴住了面颊,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眼泪还未来得及停住,顺着脸颊往下滚去,嘀嗒打在了吕一念的大拇指上。

吕一念又说了一遍,似乎在强调:“你高兴就好了。”

****

“哎哟,”周锐看着监视器啧啧赞叹:“这个临场发挥绝了!副导,副导,你看这个镜头!!”

副导演立马过来了,看了一眼,也交口称赞:“哇还真是!这个剧本里没写吧?”

剧本里的确没有写吕一念去摸林端脸的这个动作,是周泽良自己加的,那双手贴到汪望脸上的时候,毕竟演员本人身体情况还挺好,实际上还是挺热乎乎的,汪望先愣了一下,才想到自己得做出那种“被冰到了”的神态,现在搓着手跟导演道歉,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导演,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周锐眼睛都移不开那个镜头了,压根听不见汪望说话:“适当的茫然神态把握的非常好!!我要给大特写!!!”

周泽良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冷不丁道:“那是我加的,关你什么事?”

汪望吓了一跳,立马诚惶诚恐地夹紧屁股道歉:“对不起周老师,我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想让汪望不要自责的周泽良:“……”

可以称作老艺术家的中年男人少见的有些郁闷,问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助理:“我看上去就这么凶吗?”

老助理捂着嘴呵呵笑起来:“您说您啊?那一开始都不是用凶来形容的,拿出去看看谁说不是职场霸凌欺负萌新小同事呢?”

周泽良:“……”

草!

平心而论,周泽良虽然做人情商方面不大靠谱,但是这个临场发挥的改动效果绝对是超级别的。昏暗的角落里,吕一念轻轻碰触着林端的脸颊,林端的眼睛仍是清澈地一眼就能见到底的,那滴眼泪恰到好处地滚了下来,润湿了他细瘦的手指。

两人只是沉默地对视着,似乎有什么朦胧的情绪即将要破土而出,却被苦苦压抑着一般。

周锐和副导演欣赏了良久,到后面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周锐摸着胡子:“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有内味了,按理说主角关系不是自由心证的吗,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副导演则持反对意见:“真兄弟之间摸个脸咋了?那人家真兄弟还能一起打OO呢,还不是照样是直男,这个小巫见大巫啦,没人会在意的。”

周锐还是有点不太得劲:“害,这个视觉效果的确很好……”

“那不就结了。”副导演不由得嘀嘀咕咕道:“一开始剧本就写的挺明显的了……”

“欸?”周锐环视了一周,总感觉有些异样,他思来想去,结果发现是秦舍没来。

之前虽说被汪望和金妮一起丢出了剧组,但是秦舍依旧贼心不死,天天打着投资人旗号来观摩,观摩个屁,主角和其他人演对角戏他看都不看,就只盯着汪望那部分,生怕出现了什么过于亲密的举止,他就要一个箭步冲下去当场抓获并阻止的那种。

“今天竟然没来?”周锐有些纳闷了,但是随即又想到今天早上汪望的哭哭脸,仿佛之间好像知道了什么真相:“这俩绝对闹别扭了吧。”

副导演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趴在汪望被窝里的秦舍打了个喷嚏,丧唧唧地揉了揉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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