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陆以陵X明霏（1 / 2）
一开始,明霏非常讨厌陆以陵。
这个总是笑容满面的男人，有着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在这个人的面前，好像无论她想什么都会被他察觉。
更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他就算察觉到什么,也只会不动声色,照样像没事人一样和你相处。
仿佛把他之外的人都当成了戏中人,而他仅仅是观众。
令人非常讨厌。
后来，她实在太寂寞了。
所以时常陪在她身边的这个家庭医生,在她心里占有的比重变得越来越大,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彻底晚了。
比起得不到而拼命耍赖抓住，是不是拥有过而失去更加痛苦呢？
这两样情况，说的就是她和明家，以及她和陆以陵的关系。
她的母亲把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弄得支离破碎，而她因为不想被抛弃,所以也干了一样的事。
作为惩罚,她得到一个男人，却又从没拥有过他。
明明一开始那么讨厌他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做噩梦的时候被他抱着安抚,还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被他温柔照顾，抑或是无论怎么任性都可以得到原谅？
因为太多太多的事积累在一起，连她都开始搞不清楚。
她慢慢地觉得恐惧,并且开始憎恨陆以陵，变本加厉地任性。
如果这个人没有出现过就好了,如果自己没有软化就好了，如果他可以喜欢自己……
就好了。
“38.1度，有些发烧。”
明霏的卧房里,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相斯文俊秀的男人看着手里的温度计说着，手掌轻碰了碰明霏的额头，“看来得挂点药水才行。”
明霏垂着眸，态度冷淡地拒绝：“不用，明天就会好了。”
“不行。”陆以陵从侧间的工作室拿来需要的输液，还有消过毒的针管，“你的体质要是不输液，估计拖一周也不会好转。”
明霏低头轻“啧”了一下，没有再抗拒。
反正拒绝也没用，这个看似笑眯眯的男人决定的事，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陆以陵拿着工具回到明霏的面前。他耳朵很灵，听到明霏相当不淑女的咂舌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在明霏面前蹲下身体，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的皮肤仔细消毒，而后动作轻巧地插入针口。
明霏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镜片后的黑眸低垂，长长的眼睫毛落下来挡住了眼底的光芒。
单从长相看来，这个俊秀的男人温和又斯文，毫无攻击性。
“……你眼睛的度数明明是正常的，为什么要戴眼镜？”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便戴起眼镜。本来就是让人如沐春风的那种类型，戴了眼镜之后看着更加斯文温柔了。
陆以陵用胶布贴上输液管，将之固定在明霏的手背上，听到明霏的问题，他抬起眼眸，微笑道：“你不是很清楚么？”
明霏和他对视片刻。
她确实猜出了，大概是为了掩饰他目光的锐利，所以才用镜片挡住。
自从这个人当她的家庭医生之后，已经待在她身边多久了呢？
陆以陵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本性，而她则是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看清了很多事。
包括这个男人的本性。
看起来温柔又多情，实际上却是……
明霏敛下视线，不再和陆以陵对视，没再往下说，突然提起另一件事：“下周你去A市参加的交流会，我也想去。”
让她跟陆以陵撒娇是不可能的，明霏用这些年来已经习惯的语气，命令眼前的男人：“你带我去。”
陆以陵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笑，也不问原因，顺从地答应了：“可以。”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复，明霏扭开头，“……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陆以陵低笑一声，站了起来：“我去拿牛奶给你，喝完了再睡。”
明霏不置可否，听到脚步声走出房门。
房门轻轻合上。
……就是这样。
她早就知道陆以陵不会拒绝她的命令，但那并不是因为听她的话才答应，而是因为……
在他心里，这件事没有拒绝的必要。
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压根不会放在眼里。
就算她要求他执行自己幼稚的命令，他也没有拒绝或是抱怨，照样去试探了谢又南。
在外人看来，大概会觉得那是为了她去做的，他甚至有意识地让她也这样认为。
他就是那样一个男人。
可笑的是，她的心底其实抱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一直暗自祈祷，希望那个擅自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可以一直陪着自己。
期待着他们的关系可以从医生和病人，总有一天变成她想要的那种关系。
然而……
她早就知道了，陆以陵不会爱上她。
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笑，对她的任性完全包容的男人，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待在她身边，只是因为无聊而已。
他对她的纵容，不过是大人陪伴小孩打发时间，如同玩游戏那般。
不是因为她的特别才对她特别，而是因为他想找一个特别的人，所以才选中了她。
所以，等他一旦玩腻，哪怕她用生命要挟，他也不会再顺从她。
不会出现什么永恒不变的奇迹，终有一天他会离她而去。
面对泥足深陷的她，他从来没有想过拯救她。
只是冷眼看着，看她更加狼狈而已。
许久没见面的姐姐，有了喜欢的人。
从那段悲惨的往事中挣扎出来，已经开始向前迈进。
只有她一直停留在原地。被嫉妒，羡慕，憎恨，贪婪，渴望……种种负面情绪所覆没。
找不到出口。
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任由双脚腐烂，为了得到姐姐的愧疚，为了得到父亲的关注，为了在这个家占有一席位。
她连自己都抛弃了。
她不爱自己，所以也没有人爱她。
她想要抓住很多，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就连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也不爱她。
大概是因为不甘心，所以她在那个人把她抱出浴室回到床上的时候，搂上他的脖子，把脸贴上他的脸轻蹭，蹩脚的勾引着。
“好久没见到姐姐了。今天见到，姐姐看起来真幸福啊。”
她仿佛喃喃自语一样。
“她那样子的性子，竟然也会和人交往呢。”
“所以呢？”
被她搂住脖子的男人没有挣脱，就着这个贴脸的姿势不动，语气带笑：“你羡慕了？”
“……有点儿吧。”
她的心情被这个眼尖的男人看出来了，他低笑着轻轻地拉开自己，用哄小孩的口吻说：“没关系，霏儿有朝一日也会和人交往的。”
确实，也许她真的有朝一日会和谁在一起……
但不会是和这个人。
无论他们多么亲密，最终也不会在一起。
她和他是不可能的。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这样的认知便越发清晰。
明霏一时间意兴阑珊，觉得没意思透了。
有一件事缠绕在她心底发芽，慢慢地开始发展成参天大树。
“……这里……感觉有点疼。”
在某一天的例行检查里，她拉住了陆以陵的衣角，指着膝盖的位置低声说。
那句话出来后，她第一次在陆以陵的眼底看到惊讶之色。
啊啊，原来……
这个掌控全局洞悉一切的男人，也有想不到的事。
她性格是乖张任性，可经过了这么多年，也开始慢慢想通了。
得不到的东西如果得不到，放弃其实会更加轻松。
无论是家人的关注，还是这个陪在她身边的人。
必须放弃了，她的人生才会重新启动。
复健的日子，漫长而艰辛。
她的双脚已经废了多年，哪怕其实神经并无全部坏死，但脆弱的骨头久未使用，根本不堪一击。
想要重新站立起来所遭受的折磨，比想象中更痛苦。她咬牙忍住，看着细瘦不成型的干瘪双腿逐渐恢复，肌肉慢慢变得饱满。
能不靠外力仅靠自己而迈出第一步，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
那一天，她慢慢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出一步的时候，看到父亲的眼睛闪过欣慰的泪光。
生病的父亲憔悴苍老了许多，虽然病情控制住了，但精神大不如从前。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一直钻着牛角尖，无论她的母亲做了什么，她都是父亲的女儿。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她根本不需要那样试探，也不能偷偷干坏事，只要老老实实地将心意告诉父亲就好。
因为是她先架起一道屏障，所以愧疚的父亲没有办法坦然接受她。
她一直以来都做错了，她醒悟得太迟。
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
姐姐立志成为律师，她没什么爱好，但看着年迈的爷爷，病弱的父亲，她想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撑起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