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2 / 2)
从雪早准备好了一应事务,闻言应了声是,便麻利地端着一盆水走上前来。那水温温热热,还带着一丝花香,触手仿若无物。阮卿用过水,端坐妆台前,小丫鬟开始为她绾发点妆。待小丫鬟打扮停当,镜子里的少女身着水蓝襦裙,束着垂髻,余下的柔软发丝自然垂下,更如亭亭新荷般娇贵。
从雪整理好了自家小姐的衣着,正打算出门吩咐小厮搬行李,另一个丫鬟风风火火地快步进来,虽然特意压低了声音,也仍然显出焦急气愤:“不好了,定国公府派人上门,说是三公子的人来向小姐退婚……”
“小姐……别太伤心了,那三公子本来就……”
从雪想到坊间传言,剩下的话难以出口,只道:“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从雪会陪着小姐的。”
那个圆润的小丫鬟也急忙说:“绿双也会陪着小姐的!”
阮卿自然明白有心疾的女子不可怀孕,即使怀了,最大的可能也是一尸两命,这些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怎会娶一个注定无子的正妻?她永远无法原谅的只是自己双亲尸骨未寒,昔日两小无猜的季子实居然就上门退婚的无情。
阮卿暗中深呼吸几次,才平复下那层闷窒感。
她一抬眸,见从雪与绿双两个丫鬟都是大气不敢出地扶着她,像是生怕她就这么倒下了,微微扯出了一个笑:“我没事。既然他们都来了,咱们出去见见。”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能重生在这里已经是上天眷顾,退婚便退婚,难道还能让她活不成了?
一路穿花拂柳,路上零零散散的侍从丫鬟都知道今天发生了不好的事,各个垂着头。阮卿穿着一身水蓝襦裙,步履从容轻盈。论世家女的仪态端方,气度优雅,她绝不会叫人挑出错处。
一行人来到了会客厅,那里面已经站了一个穿金戴银的女子,领着一些小厮打扮的人坐在厅中,见阮卿来了,敷衍地站起来行礼道:“阮二小姐。”
从雪面色一肃,低声对阮卿道:“是三公子的丫鬟虞含娇。”
阮卿打量着这位丫鬟,不由杏眼微眯,这正是前世的季子实娶的县令之女。此女说是丫鬟,身上却穿着亮灿灿的洒金百褶裙,头上钗环林立,宛如一个首饰台。她自袖中掏出一页信封单手伸过来,一脸的泰然:“阮二小姐亲启,这是我家少爷托我带来的退婚书,还请小姐接着。”
绿双年纪太小,左顾右盼半晌也没见定国公府派来有分量的旁人,当即气得怒行于色,一双眼睛都发红:“好一个定国公府,竟然就派了一个下人来见我们楚国公府的姑娘!”
从雪也不想再忍,面有怒容指责道:“正瞧着我们齐夫人不在,派一个丫鬟退婚到我们姑娘面前来,三公子可真是好教养。”
两个月前阮卿回到了十五岁双亲刚刚去世的时候,她的哥哥还没有想要为父母报仇而弃文从武。阮卿费尽了心血,撒娇耍赖地劝告着,哥哥阮承安终于比前世晚了两个月才出发。
但即使如此,被前世所经历的大难而折磨了五年的阮卿并没有完全放心,将那秋日的洪水祸事告诉了嫂嫂,并叮嘱嫂嫂陪着哥哥前去边关,叫他千万不要走水路,此时楚国公府竟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长辈在。
婚约重大,高门世家的婚约多为家族之间的联姻,除非哪一方有大过是不会退婚的,两个国公之家更看重脸面。
季家毫无商量直接前来退婚,不论对阮家还是她自己,都无异于奇耻大辱。
居然还派出这么一个奴仆来。
那虞含娇见阮卿不接,将那信封更往她们面前凑,嘴角得意地翘了起来:“阮二小姐明鉴,季国公家可不能有一个身患心疾的主母,公子也是为你好。”
她身上有一股如衣饰般夸张的浓香,激得阮卿一阵恶心,皱着眉连退了两步。
阮卿前世悲伤之下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此时却分外明显,季子实此人知道她心悸体弱,大庭广众派这样的人退婚到她面前,他安的什么心?
虞含娇见阮卿退步,神色越发放肆地跟上前去:“阮二小姐,人贵自知,你若是站不住那个位置,便早早识趣些下来的好。这信你接是不接?”
虞含娇来楚国公府退婚,不仅是受了季子实的嘱托,还领了大公子季钧的命令,她如此嚣张,正是因为如果把这高傲病弱的阮二小姐气得心疾复发,季钧便会赏她十两黄金呢。
她身上的香可是特制的货色。
从雪与绿双空前愤怒起来,正要直接上前去动手,阮卿淡声道:“退下。”
既然来者不善,她也不用客气了。
她没再看一眼虞含娇,用天生温柔的嗓音问道:“敢问你出身何处,谁人授意进我楚国公府?”
虞含娇以为阮卿吃醋泛酸,得意回道:“妾出身徐州虞家,受季三公子所托前来退婚。阮二小姐,你就接了吧,公子还等奴家赏菊呢。”
阮卿嘴角微勾,面上一派纯真的疑惑不解:
“我怎不知徐州还有个什么虞家?”
虞含娇一时怒道:“你!”
阮卿忽然收敛了笑意,姿态仍然优雅,目光却锋利如剑:“你是个什么乡野粗婢,竟敢踏进我楚国公府。”
国公之女,将门之后,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
虞含娇脸色青白,她只是徐州一个县令之女,还在季家做丫鬟,阮卿却是从一品国公的女儿,真正的高门贵女,岂止是云泥之别?虞含娇愤恨地指着阮卿,“你……”了半晌都没有下文。
阮卿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擦了手,将帕子扔开,音色依旧柔和悦耳:“纨绔村妇,属实是般配,季三公子看来还有些自知之明,代我谢他不娶之恩。”
她从容挑了把椅子坐下,没再看青色青白的虞含娇,冷然道:“这些不请自来的东西脏了楚国公府的地,送客。”
从雪与绿双得到命令,顿时呼喊了一大群小厮仆从,将会客厅里的定国公府众人“请”出府门去,他们带来那些东西通通被扔了出来。
东街住的都是有名有姓的达官贵人,这一群下人连带着箱子礼匣,被阮家通通轰出来的样子可不好看,也有与定国公府上打过交道的,一眼便将他们认了出来,那个被仆从簇拥匆匆离开阮家门前的女子,正是季三公子新纳的妾。
一夜间,阮家与季家交恶的消息通过有心人的口耳传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