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锦囊(1 / 2)
京西北灵台山脚下,通往山北老柳村的大路上,几台马车慢慢行来。
正是秋日午后,山色斑斓,景色宜人。
车行极慢。中间一辆,白马架辕,泥金轮辋,丹画车毂,轭前挂一串金镶玉百子宝铃,铃声清脆,在山野中“叮当”作响。
车帘垂放,车窗内的卷帘却大半卷起,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瞧那路边有一丛□□,可是眼花了?”
一个明媚的少女声音道:“老祖宗比我们都耳聪目明呢!可不是有一丛□□在路边!”旋即道:“停车,我去摘一束菊花来!”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浓眉黑眸,身材高瘦,跳下车来,直奔那菊花而去,待要采时,一呆:“奇怪,这花像是有人种在这里的,哎呀,地上还有个锦囊呢!”
车中老夫人闻言,隔窗望出,声息颤抖:“可是个石青色的?”
少女一扬眉,伸手扬了扬手中石青色的菊花锦囊,露出个大大的笑脸道:“老祖宗未卜先知!”
老夫人面色含笑,泪眼朦胧,看着那少女,恍惚又看到了五十年前的自己。
秋后的清晨,山路上若有若无的雾霭还未散去,四野漂浮着清新的树木草丛香气。
路旁一块大青石边斜斜地生出一丛三尺来高的黄色野菊花。花儿一朵朵铜钱般大小,深绿色的枝叶上能看得清细细的绒毛,还带着未散尽的小露珠儿。
坐在青石上的少女穿着件破旧土布花夹袄,梳着双螺头,系着两根红色的头绳,头绳尾端还坠着两朵黄色的小绒花。她粗眉大眼,饴糖色的圆脸盘上发着愁,正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一个精致香囊
石青色的云纹锦缎,横经竖丝润华流光,上面绣着一枝红黄相间的菊花。菊瓣如丝,卷曲飘洒,外黄内红。封口的黑色缎带还织了丝丝金线,华贵无比。
她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叹息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冒失人的?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我要是再不回去,可就来不及了!”说着,伸手从头上解了根红头绳,绑在了菊花枝枝上:“聪明的就会到村里去打听吧?”
她也不管头上歪歪斜斜的发髻,从地上拎了一个装了半框柴火的背篓,就连奔带跑地朝不远处的村庄跑去。
她刚推开竹篱柴扉的门,就传来一声吼:“大妞妞!你真是急死个人!看你跑得这一身汗,你这是要气死娘是不是!”随即一只木头的饭勺子扔了出来。
她敏捷地接住了饭勺子,喊了一声:“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捡了人家的东西,看人要不要回来取!”
“还不赶紧放好东西,过来吃早饭!要是晚了,我不饶你!”中年妇女无奈的声音从堂屋传来。
一屋子人围着一张松木八仙桌。刚收了秋,吃食上松快。一顿早餐实实在在的面疙瘩,加了青菜肉末的浇头。
少女进了门,半边发髻已经完全垮了下来,那满脸晒斑的中年农妇一边把一碗满满的面疙瘩推到她跟前,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叫你今日别上山,非要去野,看你这披头散发的样子!”
少女满不在乎地吃了一大口面疙瘩,赖皮赖脸地笑着道:“反正待会出门前还要梳的,有什么关系!”
气得那妇人忍不住拿筷子敲了敲她的头:“你捡了人家什么东西?”
少女得意地笑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回我可是捡了好东西。要是没人来寻,还能换点银子花!”
说得一屋子人都好奇起来。
那少女吃饭大口大口的,不一会儿,一碗面疙瘩都下了肚。倒是她二嫂子安氏还在细嚼慢咽地,见反正要等二嫂子吃完饭才能给自己梳头穿衣,那少女便从怀里掏出那个锦囊来,一屋子人的眼睛都定住了。
这户人家姓黄,靠着二三十亩地,养着一家子,夫妻两个,儿女三人。上头两个儿子都成了亲,只有这个最小的女儿,自小娇宠惯了,又野,至今还没有说定亲事。
黄二哥好奇地凑过来:“这东西,咱这村里谁家也用不上。赶紧的,打开来瞧瞧。这么漂亮,莫不是里面藏了个小妖精吧?”
一屋子人都笑了,二嫂安氏悄悄地拧了他腰肉一把。
黄大姐伸手拉开锦囊,却见里面放了一个紫红漆雕的小盒子,两寸来长。一张厚厚的大红纸封。
她拿两根手指头捏了那小盒子,生怕一使劲捏碎了这小金贵玩意。左看右看没弄明白这东西怎么打开,急得差点儿冒汗。
黄二哥不耐烦地伸手接过,一搓盖子开了,里面躺了小小一块白地红纹半透明的漂亮石头,黄老爹也凑过头来:“这瞧着倒像是印章。”
黄大姐又打开那红纸封,上面一个个漆黑的字,黄大姐一家子眼儿俱睁得圆圆的,也没人识得半个。
倒是黄大姐的娘黄大婶道:“这怎么瞧着倒像是庚帖子?”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倒不太相信。庚贴子这么要紧的东西还能丢了?大嫂章氏冷笑道:“娘不是想人家送庚贴来想花眼了吧?也是,大姐儿都这么大了,还成天野跑,再嫁不出去就成老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