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二十一 云(2 / 2)
“少爷啊,老奴总算在有生之年找到你了。日后在地下见到老爷,我也有个交代了……”
说到此处,哭得凄切。
杨忆海一头雾水,心想我只不过是晕了一下,怎么就多出个皇亲国戚不算,还有人叫我少爷?见过天上掉馅饼,也没见过这么便宜的事?!
顿时心中有些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静观其变。
老翁渐渐止住哭声,又道:
“少爷,公主身边的杨云,是老爷的亲弟弟,就是你的亲叔叔啊。公主的娘是老爷的妹妹……”
“停停停!!!”杨忆海再也受不了了,打断老翁的话,“怎么我一瞬间多出一大家子亲戚?!你们就这么肯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就不怕,我是那个什么……随便哪个官……谁谁谁派来的卧底?”
公主笑道:
“这个我自然会派人去查。不过光是你的长相,就骗不了人。”
说罢,从琴桌下抽出两幅画。杨云接来展开,杨忆海一看,就呆了。
公主道:
“左边那幅,是我的大舅舅杨沧海。右边的是我娘亲。你再看我身边的杨云,是不是和你长得有点像?”
杨忆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表情难看得可以。
公主好听又亲切的嗓音在耳畔回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昔日杨家胜景,现今只剩云……”
杨云依旧低着头,没有言语。
杨忆海看到公主看他的眼神,除了悲切,仿佛还夹杂着一丝其他……只一晃,就不见了。
杨忆海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脑子里一团浆糊。
老翁拉着杨忆海坐下,含泪道:
“少爷且听我慢慢道来。老太爷当年位居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是先皇身边的红人。当时朝中是个三足鼎立的局面。我们杨家出自山东,手握财政大权;太傅世家江南虞氏,是天下文人的楷模与典范;还有一族,则是现在太后的娘家,兵部杜氏。”
“三大家族,以虞家最为尊贵。虽说虞家人丁单薄,从不参与后宫之争。但因虞家历代都是皇帝恩师,又以直谏出名,历来给人正直廉洁的印象,所以哪怕是皇上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当年老太爷育有三子:你爹杨沧海是老大,杨云是老三,而公主的娘亲,是老太爷唯一的女儿。当年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到了年龄要选妃,指名道姓,非二小姐不娶!可太后是杜家人,她哪能同意啊……硬生生让皇上娶了太师杜锦文的大女儿,也就是皇上的亲表妹。二小姐却成了侧妃。”
“在这之前,老太爷和杜家已结下不少梁子。杜家在外打仗,常常无底洞似的要银两。老太爷经常为了国库亏损的事,半夜三更睡不着觉。就这样,杜家吃了败仗,还赖我们杨家克扣军饷。朝堂上也吵过不止一次,每次都是虞柏霖太傅从中调和,才没将事态升级。可两家暗地里已势同水火,没发出来,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杨忆海重重叹了口气。老翁继续道:
“后来,少爷你也该猜到一二了。杜家小姐根本不受宠,二小姐先怀了孕。临盆当天,生下一男一女,龙凤宝胎!皇上高兴极了,想改封二小姐为后,被一群朝臣拦来。”
“那时边疆告急,全靠杜家人领军在漠北那儿撑着。要是失去山海关这道屏障,满人闯京,便如入无人之境。二小姐产后虚弱,宫中又都是杜家势力,皇上恐大皇子有所意外,就暂先放到杨家照看,相待事情平息,再接回宫。恰巧老爷也在那时喜得贵子。你娘刚生完你,奶水充足,自然做了皇子的乳母。二小姐刚做母亲,舍不得孩子,于是便留下公主在宫中喂养。谁知还是躲不过人祸……”
说到此处,老翁哽咽了。
“公主生下来时,听接生的嬷嬷说,生的唇红齿白,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可你看现在,生生被镪水毁了半边脸……二小姐则是全身都……当场就死了……”
杨忆海听得气闷,回头看公主,只见她靠在杨云怀里,闭着眼睛,手指紧紧蜷着杨云的衣裳。
“凶手呢???一看就是皇后做的!”
老翁道:
“凶手只是一个宫女而已,抓到的时候已经咬舌自尽了。什么证据都没有,边疆还在打仗。要怎样?还能怎样?这就是后宫,是接近皇权的代价……”
杨忆海握紧拳头,砸在柱子上,脸色铁青。
老翁道:
“后来,皇后也产下皇子。杜太师得胜归来,加封进爵。杜家一时风光无限。二小姐才刚死,杨家一片愁云惨雾。老太爷当时就说,大难要来了。果不出几日,杜太师就在早朝上参了老太爷一本。说我们杨家贪污受贿。”
“出事的时候,你爹还在漠北给杜家人打仗善后呢,连赶回来看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给。西厂的刺客直接在路上,就把老爷给……死的时候,身首异处……”
杨忆海道:
“皇上也真下得了手啊?”
“不是皇上下的令。当时大皇子还在府里呢。”老翁小声道,“是太后……”
杨忆海一惊,不用问也知道,这皇族与外戚勾结要陷害大臣,有的是下手的方法与由头。说书里听得多了,真要发生在自个家里,才知道,根本不好听,只有残忍与血腥。
“皇上后来暗中找过大皇子,却不知去向。我们原以为少爷你也……没想到,老天还是开眼了……”
老翁终于说完了这个太过惨烈的故事,杨忆海虽然还不太确定,心里却也是一片惨淡。真不知道亲身经历过这些的人,要以怎样一种心态,才能独活下来?
杨忆海看老翁双眼泪红,神情悲戚。做戏是断不能演得如此真切的。心下已了然七八分。
他悄悄用袖子擦了眼泪,走到公主身边,牵过她的手,吸着鼻子,道:
“我可以叫你表姐吗?”
公主本来趴在杨云胸前默默流泪,闻言,忍不住笑了下,忙用袖子捂住脸。
“胡来,我是你表妹。”
杨忆海尴尬地挠挠头,对着杨云,叫了声:
“叔叔。”
杨云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没有表情,一脸困惑的低头瞧着公主。
公主擦干眼泪,凄然道:
“杨云他……喝了毒酒……又聋又哑,现在只能明白我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