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恩怨断（1 / 2）

周围是一片黑暗,但江楚阑的夜视能力极好，所以他能看见自己白皙的皮肤下，一根根淡青色的血管，甚至还能看见鲜血在缓缓流淌。

他也不清楚自己待在这里多久了,三天？还是五日？他已经模糊了对时间的概念，除了凌柒按着固定时间来送水送饭外,他彻底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这儿本是一处小房子，不过他施了法术，故意将所有的光线排斥在外,所以外头一点阳光都没有漫进来。他享受这样的黑暗,仿佛可以逃避一切残酷、刺骨。

江楚阑闭目,刻意将自己经脉里所有的灵气封印,没有了灵气，现下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凡人,初秋还带着一点料峭的寒意,依附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宛若跗骨之蛆。

他很冷,但神智却意外的清醒。阴蠡之蛊不死不休,根本无法如此轻易就根除，同样，五派之中无人能替他将阴蠡取出,连柳离笙这种杏林高手都无能为力。

所以，到底是谁何人救的他？

江楚阑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的认知里,唯一一个可能救他的人，只有顾燕辞。但是按凌柒的话，这大半个月来，顾燕辞根本没有出现过，那他又是如何救的自己？

一想起顾燕辞，他心里就堵的慌，像是生长一株有剧毒的草，在你不理时不痛不痒，于你在意时恣意疯长。

他明明知道顾燕辞安然无恙，明白他是在变强，清楚终有一日，他们会以陌路人的身份相逢，但他还是难过。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那样顽固地留在他身边，执着地喊他师父，眼睛里都是倔强，就算被剧痛吞噬，也不露一丝软弱。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那样温柔缱绻地注视他，细心照顾他生活，被三月韶华笼罩，美好得像是幻境，勾走他所有心魂。

江楚阑安慰自己，顾燕辞只是自己的徒弟，将来的自己还会收很多的徒儿，指不定有人会比他还好，会比他懂事、聪明、省事……

但是转念想一想，那些人就算比顾燕辞好上千倍万倍又如何，终归不是那个笑起来惊艳时光的少年，不会笑着对他讲：

“我虽修为不高，但必要时也是能为师父挡挡刀剑的。”

当世无双的顾燕辞啊，终归不是他的独一无二。将来相遇，他会位高几何，他枕边人又数有几何？

江楚阑不清楚未来之事，只是无论怎样，顾燕辞的未来都与他无关了。

毕竟，顾燕辞再也不是他的徒弟，不承他衣钵，不续他声名。连那所谓的血脉相连，也会被断得干净……

他就一直活在这样的颓废低迷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虚耗着时光，无所事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足以让他心慌。江楚阑立刻将自己身上封印的灵气释放出来，去感知那一点点微弱的气息。

心脏跳动得极快，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紧张什么，期待什么。他抱着一点卑微的希冀，慌乱模样多么可笑。

他推开了房间那扇木门，设置在上方的仙法一下子就破了，如同无数银屑在飞舞，在消散。

他终于走出了那间小屋子，看见外边的世界。

杏花院落溶溶月，打理得极其干净的院落里，生长着一大片纷纷扰扰的杏花林。每一株都那样枝繁叶茂，那样生机勃勃，开着不符合季节的花朵，美得不可思议。

月光洒落如水流淌，连带着那人惊世的容颜，一起淌入他的心间。

世间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只听见顾燕辞一句清冷的“师父”，像寒风一样掠过他的耳畔，留下了寒冷刺疼。

随后，顾燕辞讥诮地笑了一下，那样的神情是说不出来的痴狂，还有巨大的绝望，似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人死死围住，“对了，莫掌门已替你将我逐出师门，我亦无资格说这两字。”

眼前的人穿着极合身的玄色衣衫，腰带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三千青丝极随意地用骨簪挽着，鬓边散着几缕，将他面容衬得愈发邪肆慵懒。

不过半月未见，眼前人就变得如此陌生，江楚阑只模糊记得他当初一身青衣，清隽孤高的模样，清雅得像九天谪仙。

现下的他，像被无穷无尽的鲜血给脏污，徒留了满身罪孽。

“燕辞，你告诉为师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楚阑这才回过神来，他从一开始就很茫然，他虽明白顾燕辞以杀戮入仙，以鲜血开道，但他还是想问问。

他只是想要一个交代，哪怕没有意义，哪怕是个谎话，“为师只想要一个解释……”

无论说什么都好，只要顾燕辞说，他就相信。江楚阑相信他是有什么苦衷，什么难处，只要他开口，他就愿意做那昏庸无道，不辨是非的人。

就算天下人唾骂，他也无所谓。

“能有什么解释……”他眼里划过了一丝悲戚，他将自己宽大的衣袖掀开，在玄色衣衫的映衬下，猩红的纹理那么丑陋，像沾染无数鲜血腥臭，令人厌恶、作呕。

“沾染魔道邪术，杀害无辜凡人，甚至连同门都不放过，不正是你们下的定论吗？”顾燕辞说着，将衣袖放下，挡住了那些诡谲的纹理。

身上每一寸印记，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恨不得割皮挖肉，来毁掉这样的肮脏。

江楚阑急忙反驳，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为师知道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