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奈所何（1 / 2）
许多年前,白悦卿还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白蛇，除了长得好看一些，便无其他长处。
白蛇一物自古灵异，凡人大多愚昧,认为他是带来祸崇的不祥征兆，于是人人上来蒹葭山,想除掉他。
他不明白，他自出生那一日就蜗居在蒹葭山，从来没有害过人,伤过人,为何所有人都想置他于死地,他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他长得与旁物不同,就要把他当做异类祸害看待吗？
有一次他被凡人抓住了，他们将他缚住,有的人拿着棍棒打他,有的人在旁边磨刀,想要将他开膛破肚。
他听见其中几个人说：“这条白蛇的皮看起来不错,若是剥下来,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不明白，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何他们要剥他的皮,伤他的命。他尚年幼，不知这世间不分黑白对错，不是每个无辜的人都会被善待。
那些猪羊无错,但它们成了凡人的盘中餐，那些凡人无辜，可他们成了妖鬼的口下食，弱肉强食，才是王道。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有只妖怪出现，将那些凡人杀了个干净，鲜血洒了一地，还氤氲着热气。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么多鲜血，除了震撼，他能感觉到的只有恐惧。
那是一只修为三百年以上的狸妖，生得面目狰狞，他们曾在蒹葭山上碰见过一次面，没有想到再次相见，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他将那些凡人处理干净，将淌着血的指尖往自己唇里抹去，似是品尝着极致的美味，说：“你怎么还是那么弱？”
他没有话反驳，他看着那只狸妖，告诫自己不可以伤人，他跟那些害人的妖怪是不同的存在。
狸妖见他不想同自己讲话，也不强求，将那些凡人的精气吸食干净之后就离开，临走之前还留了一条忠告：“这世间没你想得那么好，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那时听不进狸妖的忠告，依旧执着地认为杀人是错。
后来，为了不被那些愚昧的凡人杀死，他开始了修行。只是他天生少点慧根，修为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每次被那些凡人看见，要么手足无措地逃跑，要么张牙舞爪地吓唬他们。
这次上来蒹葭山的，是个蓝衣男子，看上去气宇轩昂，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怀着杀了自己做皮草的念头。
他原想逃跑，但那个人用锁妖阵困住了他，他没办法逃走，只能待在那个阵法里边故作玄虚，“你要是再不把阵法撤掉，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哦？你想对我如何不客气？”那个人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眼睛里边带着戏谑，像在嘲笑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虽被唬得心里发慌，但还是没底气地吼出一句，“要是识相的话，就赶快放了我！”
那个人似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突然笑了起来，语气揶揄地回了两个字：“偏不！”
他被那人的态度刺|激到了，不管不顾地吼着：“臭道士，你给我等着，等我成仙了，第一个干掉的就是你！”
那个人像是笑够了，一双浅灰色的眸子带着妖异，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问：“就你这只连人身都没有修出来的蛇妖，也这般不自量力，妄想成仙？”
“我虽然修为很低，但是给我千年万年，未必不可成仙！”他着急地反驳，只要他执着，只要他熬过天地人三劫，他就可以飞升，虽说阶品可能不高，但散仙也是仙啊！
那人把困住他的锁妖阵解开，就在他疑惑这个人还要搞什么阴谋的时候，那个人开口：“你这么弱，为何想要成仙？”
他想了想，一脸凝重地回答：“我要是成仙了，就不会有人想打我杀我了。”
“就是这样？”那个人笑容不减，只是看他的眼神少了一丝蔑视。
他又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生来就与别的蛇不同，就因为这样，所有人都把我当成祸害，明明我没有害人，可是人人都想杀我。”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容得下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有一句：“我要成仙，然后光鲜亮丽地站在那些凡人面前，告诉他们，不是每一个异类都该去死，不是每一只妖怪都该被诛杀，我们也可以站在高处，受万物敬仰。”
那个人听后，眼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留下一句“愿你成功”就消失不见。
他看着那个人消失的身影，只觉得现下的道士一个比一个奇怪。
他还在蒹葭山修行，但世人没有放过他，他依旧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妖怪，终于在一次围剿中，他开了杀戒。
那次，他杀掉了五个凡人的修真者，此后，他成为了世人眼中穷凶恶极的妖怪，更多人名正言顺地过来杀他，他也不得不杀更多人。
这时的他，才明白狸妖那句“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的意思。这世道真的不是你安分守己，就能一生安逸，多少人沾满血腥，都是被逼无奈。
他开始质疑自己的信仰，真的成了仙，就会有人尊敬他、理解他吗？
他苦笑，还是屈服于天命，谁说的人定胜天，这四个字真的是好听，不过是痴人用来冠冕堂皇的话罢了。
他当时不知天高地厚，信了，现下的他不见当年狂妄，也没有了那成仙的勇气。
可是这个时候，出来了一个破道士，也不知道他抽的什么疯，居然义正言辞地对他说：“我会渡你为仙。”
那时是蒹葭山少有的晴天，明媚的阳光落在那个蓝衣男子的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韶华，他浅灰色的眸子里盛着柔情，好看得不可思议。
那个人笑着说：“我叫傅云敛，如你所见我是一个道士，但我此生既不斩妖，也不除魔，只为渡妖。”
“你叫何名？”傅云敛一本正经地介绍完自己之后，开始询问他的名讳，可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哪里来的什么人予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