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归来(1 / 2)
后来的很多事,重云其实已经记得不太清了。
他把眼睛里的双魂给了段尘,临死前他望着阎成玉哭红的眼睛,笑道:“别跟他说我死了。”
“我会说的。”阎成玉崩溃地尖叫,“我一定会说的,我要让他痛苦一辈子,重云你这个混蛋!”
这是她对重云可笑的报复。
重云有些释然地叹了口气,他坐在段尘的身边,侧过身,伸手摸了摸段尘的脸,手指顺着沾满血污的脸上慢慢划过,段尘生得极是好看,重云一辈子都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不然也不会只第一次便动心。
而这心动的代价是如此的巨大,甚至让他付出了自己的命。
可他不曾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蒲霄曾在地牢里对重云说,青鸟族和段尘,他谁都救不了,重云很想告诉他,我到底还是能救下来一个的,至于青鸟族,重云看着满地血迹,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心想,我很快便会去陪他们了,到地底下再去跟他们请罪吧。
重云像是在描摹他的容颜,想要牢牢地把他的样子记住。最终他的手指落在了段尘的眼睑上,段尘闭着眼睛,重云不知道在以后,段尘重新活过来以后,他的眼睛会是什么样子。
重云觉得有些遗憾,大抵是见不到了。
他安静地看了段尘许久,寒风肆掠,他的背影萧索料峭,渐渐与这风雪融在一起,像是一座无名的墓碑,固执地望着远方辽阔的天地。
良久,他才轻声道:“成玉,动手吧。”
“重云,重云……”阎成玉眼睛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她一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了重云,最终什么都没说。
重云感受到有温热的泪水划过他的脖颈,将他冰凉的身体带来了一丝聊胜于无的温度。
重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沉默地拍了拍阎成玉箍在他胸前的手,他听见阎成玉说了句:“保重。”
重云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来,他说:“好。”
纵使他们都知道,这将是生死的别离,他的魂魄残缺,连转世都不会有,谈何保重?
始终沉默矗立在一旁,几乎让人忘了他存在的妙语,双手合十向重云行了一个礼:“小僧替师父谢过重公子。”
重云的决定,他无权干涉,正如段尘当初交代他,让他将无澜带往鬼界,而段尘自己则会替代重云赴死一样,他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他自始自终都是重云与段尘两个人之外的旁观者。
重云亦向妙语回了一礼:“妙语小师父,请替我保守好秘密。”
“小僧会的,重公子请保重。”
寒风怒号,风雪交加,纷纷扬扬的大雪很快将这片山脉掩盖,惊鸟归巢,百兽歇息,山谷间寂静如初,再无声响。
。。。。。。
十年后,鬼界。
“阎君回城了!”随着一声长呼,鬼城之门大开,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传来,在永宁街掀起一场无声的骚|乱,随即,那群人的脚步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街上的人对这每月都要上演一次的情景早已见惯不怪,只听一人说:“多半又是听说哪里有聚灵花,这才着急忙慌地跑去,习惯就好。”
“这都快十年了吧,每月这么折腾一次,阎君也不嫌累的慌。”
“我听说阎君是为了帮一个好友造魂,这才这么折腾的,也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值得阎君这么费心费力。”
“可是聚灵花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众人感叹了几句,各自散去。
鬼城之内,阎成玉只匆匆吩咐了一句:“守好外面,谁都不准进来。”便消失在了寝殿里。
“是。”鹤冷着脸点了点头,恭敬地将寝殿的门关上。
阎成玉坐在幽暗的寝宫里,泛着幽幽冷光的魂灯立在一旁,为她照亮了一方小天地。这魂灯是上一任阎君,也就是她爹留给她的,虽不是她自己,燃烧的却是她关于她爹的记忆,时至今日,她甚至都快想不起她爹长什么样子了。
她一直不敢点燃属于自己的那一盏魂灯,她怕有一天,她会连重云也忘了,那这世间,就没有多少人还能记住重云了。
但她现在不怕了。
阎成玉抹了一把脸,又端坐了一会儿,像是在整理繁乱的思绪。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烛光下,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良久,她终于动了动,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来,这花的颜色像是蓝色,但这蓝有些深,又不似平常人家里穿的衣服上的蓝,倒更偏紫一些,花的根部还被泥土包裹着,像是刚刚被人采摘回来,花叶上还沾着清晨新鲜的朝露。
若是此时有见识广的人在场,定会认出这花的名字——聚灵花。
阎成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到桌上,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张过,即使是十年前,鬼界之主的位子刚刚传到她的手中,却正逢厉鬼最乱,魔界肆虐,整个鬼界岌岌可危之时,她也不曾紧张过。可她现在却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了眼前这朵即将盛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