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坟前盛放(二)(1 / 2)
富江当然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不过说实话,这么一个陌生的帅哥提出要和她殉情……
她当然也是不能接受的。
生命多宝贵!(义正言辞)
富江比起其他没有死过的人还要更厌恶死亡,也许对于其他人而言,死亡就是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永远停止思考且失去自我、又或者是前往天国或者地狱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但死亡对富江而言却是不一样的。
死亡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而是痛苦,是挣扎,是大声的哭嚎呐喊却不会被人聆听被人尊重的酸涩,是爱恋的极致。
她从来没有一次是轻松的死去的,就算是看似安宁平和的服药身亡,身体内部脏器传来的剧痛也让她生不如死,却又因为强大的生命力而清醒地感受着这一切。
痛昏过去,再疼醒过来。
死亡从来没有给她带来美好的记忆,也不像是对于其他人而言的‘庇护所’。
她喜欢生命,喜欢活着的感觉,喜欢呼吸,喜欢在尚还能够行动的时候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容我拒绝。”富江格外慎重地回答。
这说不定只是深褐色头发的青年的一句玩笑话而已,她却在一时间想到了这么多,心中还因此而感到隐隐的酸涩和不忿。
在她的生存都如此艰难的时候,别人却想要主动放弃生命。
太宰治愣了一下,被这样认真的拒绝了以后也不会显得难过或者难堪——失落则是难免的。
“为什么?”他问。
通常他是不会在别人拒绝了他以后还问出这样的问题的——除非他是刻意地想搭讪、或者缠着漂亮的女性,这次却是个意外了,他没有再嬉皮笑脸,但也没有显得多认真。
他甚至在问问题的时候都没有看向富江,而是又看向了那条河——河水也的确很清澈,还能从中找见自己的倒影呢。
唯一能证明他态度变化的,大概也只有那张没有表情、显得有些空茫的脸。他的眼中映出了许多,却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心里。
也许他只是随口一问。
“因为……”富江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眼神变得很悠长,语气却沧桑的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她说:“虽然活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我找不到我想要的死亡。”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晦涩难懂,任谁都没有办法理解她话语中的涵义,可偏偏太宰治就是懂了。
富江说的全是真话。
听起来可能有些可笑,但她的确是……为追求死亡而活着。
向死而生。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让随便一个普通人听见了恐怕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片场,但考虑到两人的特性——尽管他们对彼此并不了解,但两个奇葩能在这里相遇就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了——就会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这样啊,真遗憾。”太宰治摊手道,语气里倒是能听出来他的确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为此感到遗憾的。
他突然又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实则听起来有关心意味的话:“你这个年纪的少女却觉得活着是痛苦,是父母或者兄弟姐妹没有善待你吗?”
富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心知他恐怕误会了什么,摇了摇头不欲多说:“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而且我是独女。”
富江又问:“你之前说的桃源乡……?”
这也是她回答太宰治的问题,而不是扭头就走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别问,问就是人长得帅。
太宰治回答的十分爽快:“诶?原来真的有地名是桃源乡呢,我不太清楚。”
好吧,看来他没什么用。
富江有点萎靡地点头,也懒得再客套了。于情于理,尽管对方没有帮上她的忙,她还是应该道谢一声,可是富江现在又实在是没有心情。
真没想到在路上随便捡到的一张车票居然这么难找……
不过反正她现在也无处可归,无事可做,倒也不如继续追查线索,去寻找那个‘桃源乡’。
……只希望这不是类似于小孩子愿望券的那种玩具假票。
富江转身离开后,原本一直在盯着河流的太宰治却突然转过头凝视着她的背影。
——当然不是因为他迷恋上了这位貌美又性格奇特的‘少女’。
也许富江是第一次见到他,但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富江。
这倒也不能说明他最开始的搭讪是别有所图,实际上太宰治也只是单纯的在日常准备投河自尽的过程中,看到了一位身材窈窕外貌优越的女性,就习惯性地邀请对方一起殉情而已。
他也是在富江发表那番有关于死的言论时,才想起来自己上一次看到富江的情形。
他甚至都不能确认那到底是不是富江……就算她们长得的确一模一样,也很难让人把二者之间扯上关系。
刚刚他问起富江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是这个原因——既然确定了她只是个孤儿,那她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
……毕竟,怎么会有活生生的人,长得和一个人头分毫不差?
太宰治第一次看到富江这张脸,是在他仍是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的时候,他前往池袋出差,却发现在池袋的地下世界、也即是黑市中,受人争抢的却不是什么珠宝字画,而是……两个人头。
起初只有一个美人头,后来他们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
可能是因为其他黑市商人觉得池袋人就是很变态,美丽的女人头也只有在这里才有‘销量’吧?
如果那只是普通的人头也就罢了是不可能受人追捧的,可那显然并不是。
传闻中的头有两个。
第一个据说来自爱尔兰,却早在最初就失去了踪迹,出名基本上都是靠口口相传——只要看过那个头的人,都会为那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美貌而感到眩晕与沉迷。
第二个头却是出自日本本土,似乎是某个家族的私藏却不知怎么的流落出来了,甚至出现在某次的地下拍卖会中。
说是头,那当然只是个头,是没有生机的,但这个头却也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她出现多久已经是不可考据的事情了——对,即便是考古学专家,也对此毫无办法。
虽然看起来只是个美貌至极的人头,她却能保持自己的皮肤始终处于最娇嫩的状态,在以前那个没有福尔马林的年代,也从未生过尸斑,一切就美好的仿佛她只是陷入沉睡了。
——如果不看她空荡荡的脖子以下的话。
脖颈处的切口十分平滑,太宰治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大概是被什么利刃一下子斩首的——但这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拍卖会的幕后卖家刻意处理的结果。
毕竟被绞断的头底部也不会好看,缺少了如同雕塑般的神圣感,而多了血腥与恐怖的感觉。
那个来自爱尔兰的头,太宰治是无缘见到,这个头他却是有印象的,也许是因为那魔性的魅力。
在看到头的第一眼,所有人都像是被下了什么心理暗示一样,疯狂地痴迷于她,只是短暂的寂静后,大厅就只能听见竞价的声音。
人头也以一种令人惊骇的高价被人买走。
买家得意洋洋地捧着那颗头,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断地喃喃着‘多美丽的工艺品!可惜不是由我来一手打造的……’。
太宰治当即就绕道走了——他还想怎么打造?亲自去把人家美貌姑娘脑袋砍下来?
告辞,池袋人民真变态。(风评受害)
还是他更友善一点。太宰治想。美貌姑娘就应该邀请来殉情嘛,这才是浪漫啊!
(……虽然这也一点都不浪漫!)
等太宰治从记忆中抽身后,富江早就不见身影了。
他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有点意外地轻声呢喃:“能配得上那个头的身体,果然身材也足够窈窕。”
在那魅惑的容颜焕发生机之后,反而给人一种更特殊的感观——说实在的,不如它闭上眼之后呈现出的‘死之美’,却呈现出了另一种微小却顽强的‘生机’。
这种挣扎对抗的感觉反而赋予她一种全新的美。
不过也与他无关啦。
就算她身上再怎么有秘密,也和他没什么关系……现在还是自杀比较重要!而且,港黑干部太宰君看到的东西和他武装侦探社绝世美少年有什么关系?他理直气壮地想着。太宰治一边哼着自创的歌,一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