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1 / 2)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以及手里?落空的木棍让刚刚还凛然以对的阮妤不由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人,不算明亮的月色之下,她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少年的侧脸,往上看,轮廓分明的脸清贵俊美,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因为如今的状况,长眉也忍不住紧紧锁了起来。
往下看。
握着木棍的那只手,白皙,修长,因为用力,指骨都微微凸了起来。
比起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自己家里来的小毛贼,眼前这个男人更让阮妤诧异,不是要保持距离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她在观察霍青行的时候,外头的小毛贼也终于成功地把门栓弄掉了,漆红木质有些年头的门栓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紧跟着木门被人小心翼翼打开,就在那个白色的身影在暗色中微微显露出来的时候,霍青行手里?的木棍也朝人砸了过去。
“什么东西!”
那人看着朝自己飞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忙侧过头,他身手敏捷,可即使如?此,那根木棍也让他的肩膀狠狠挨了一下,那人似乎是个少年,音色清亮,此时哎呦一声,痛呼道:“靠,谁打我!”
霍青行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皱了眉,只是先前皱眉是担忧,此时皱眉——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门口那人身上,在瞧见熟悉的一袭白衣时,终于确定这个“小毛贼”是何人了。
阮妤听到那人的声音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一般偷鸡摸狗的小贼哪有这么嚣张,听到家里?有人醒着还不跑,目光从霍青行的身上收回,而后越过眼前男人朝不远处看过去。
白衣少年背着一只蓝色包袱,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瞧见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弯腰去捡刚才打到他的东西。
然后转头朝院子里?看过来。
院子里?没点灯,就堂间的门前点着两盏大红灯笼,但因为燃烧的时间太长,此时已趋向昏暗,再者就是头顶的月亮了,只是今日恰逢乌云闭月,那少年看了一会也只瞧见两个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娇小,隐约猜到是谁,他朝他们走了几步,离得近了,青衣少年的容貌也清楚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他顿时气道:“霍哑巴,果然是你!”
想到自己肩膀上的疼痛,更气了,一边扔掉木棍,一边继续揉自己的肩膀,“你干嘛打我!”
少年就是几个月前离家出走的阮庭之。
阮庭之是个跳脱且不记仇的少年,虽然莫名其妙挨了一棍子?,但大致也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想到自己离开前的交待,刚刚还气?呼呼的少年又拍了拍霍青行的肩膀,他弯起眉眼,露出洁白牙齿的笑容,“好兄弟,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说完就去看被他挡在身后的少女。
虽然心里?奇怪才隔了几个月,霍青行居然这么维护云舒了,但阮庭之也没多想,依旧探头朝他身后看,明亮的眼中含着璀璨明媚的笑,声音也扬得高高的,“小云舒,哥哥回来啦!想哥哥没!”
可笑容在看到他身后女子?的时候,立刻僵住了。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伸过去的手忙收回,步子也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说着又连忙看向四周,似乎是在确定自己有没有跑错地方,别黑灯瞎火的跑到别人家去了,那就尴尬了,但一看墙边那几株老橘子?树,还有那张熟悉的石桌,又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没跑错地方。
不对啊,他没跑错,那这个女人是谁?!
难不成是他爹背着他娘在外面的私生女?阮庭之想到以前看的那些话本小说,倏然瞪大眼睛,看着阮妤的目光也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就在他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时候,阮妤也从霍青行的身后迈出步子?与他并肩而立,而后朝眼前那位不知道处于什么之中的白衣少年看过去。
她前世第一回见阮庭之是在阿娘的葬礼上。
那个时候爹爹已经死了,她陪着阿娘度过人生之中最后几个日子,而后亲自替她操持丧仪,阮庭之就是在那个时候回来的,他显然是听说了这事,一脸落拓,跟失了魂魄似的踉踉跄跄走到阿娘的棺木前。
她那会还未和阮庭之相处过,又兼之知晓他是离家出走,自然对他亲近不起来。
再后来她回到阮家,他也被阮陈氏他们赶出了青山镇,她知道这事后,让人带了一些银钱给他,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见过面,再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眼中的恶女,霍青行的夫人,而他也成了一代豪商,许是知道她不喜欢他,他很少在她面前出现,不过年里年节,他都会托人送来一些礼品和银钱,记忆中她跟阮庭之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她和霍青行和离的时候了。
处于阮妤脑中,关于阮庭之的记忆。
那是一个从青年到中年都一直沉默寡言,眉眼含着悲伤懊悔的男人。
可眼前的男人,或许尚且还不能用男人去形容,明明比霍青行还要大上几岁,却显然没有他的成熟和稳重,他梳着高马尾,衣袖裤脚都用布带绑着,形容疏阔不羁,这会正抱着手臂用那双和她颇为相似的杏眼睨着她,仿佛她是过来破坏他们家庭的人。
阮妤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来。
藏不住的噗嗤笑声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响起,她的笑声清亮明媚,惹得院子里?两个男人都看了过去。相比霍青行看着她时的失神,阮庭之虽然也怔忡了一瞬,但很快就回过神,继续抱着胳膊抬着下巴哼道:“你是谁?”
霍青行闻言便皱了眉,刚要解答就被阮妤拉住了袖子?。
自打那日和她说了那番话之后,他跟阮妤就再没碰过面,别说平日了,就连他上回过来教书,她也不在,他画画的那些钱也是谭柔送过来的,他还以为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说话了。
可如今——
他的身形僵硬,目光更是呆滞地落在那只握着他袖子?的手上,沉寂许久的心脏却仿佛又活了过来。
但院子里?其余两个人显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阮妤拉他也不过是为了阻止他说话,如?今见他未再开口便松开手,言笑晏晏地看着阮庭之,故意逗他,“我姓阮。”
这三个字砸入阮庭之的耳中,让本来还桀骜洒脱的少年立刻僵了脸。
果然!
老头子果然背着他跟他娘在外面乱搞了!
气?死他了!
这要他面前站的是个小子,他这拳头早就抡上去了,偏偏是个姑娘,阮庭之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对人姑娘做什么啊,只能憋着气?,压着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阮妤“啊”一声,“你等等,我想想。”说着果然歪了头细细想了起来,“大概快三个月了吧。”
霍青行轻轻补了一句,“八十六天。”
他的声音虽然轻,却足以让兄妹俩听到了,阮妤目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阮庭之却一脸晴天霹雳的模样,八十六天!那不就是他离家还没几天,这个女人就登堂入室了吗?!
老头子太不要脸了!
估计就是趁着他不在家好把他的私生女带回来!一想到他娘和云舒,阮庭之这颗心立刻揪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娘和妹妹有没有受欺负!
阮妤见他脸一会青一会白,一会又红得不行,她故意继续逗道:“爹爹把金香楼也给了我呢。”
“什么?!”
阮庭之这会已经不能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了,他目光呆滞且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明媚的少女,她生得杏眸弯眉,巴掌脸,带着一种让他说不出为什么的熟悉感直直看着他,老头子这个不要脸的居然把金香楼都给这个私生女了!
他虽然不要,但也不能给这个女人吧!
他气?得捋起袖子?,一副要去干架的模样,但还没走几步,在他们说话间就亮起烛火的几间屋子?里?就有人走出来了,阮父阮母披着衣裳走出来,因为是睡梦中醒来,声音还有些哑,“阿妤,怎么回事?你在和谁说话?”
说话的是阮母。
阮庭之听到这个声音,鼻子立刻一酸,也顾不得去起疑她那声熟稔亲昵的“阿妤”,高声喊道:“阿娘!”
阮母本来还睡眼惺忪,听到这个声音却像是僵住了一般,她的眼睛立刻睁大,目光有如?实质一般朝声音来源处看过去,待看到那袭白色的身影时,身形微晃。
好在身边阮父扶了一把,她才不至于摔倒。
阮母的手紧紧握着阮父的胳膊,好一会才试探着喊他的名字,“……庭之?”
“哎!”
阮庭之抹了下眼眶,笑着走过去,抱住他娘。
“你个混小子,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爹都快担心死你了!”阮母被他抱住的那刹那顿时爆发起来,一边哭一边拿手重重去拍阮庭之的胳膊,哭得惊天动地,还是阮父怕吵醒隔壁邻居,哑着嗓音说,“外头冷,进去再说。”
阮母点点头,可阮庭之看到阮父就气?不打一处来,不仅没进去,还抱着胳膊重重哼了一声。
阮父本来因为儿子回来还有些感触,但看到这个混账小子?这副模样也惹了火,平时对谁都温和有礼的阮先生这会冷着脸看阮庭之,“你哼什么!”
“你还有脸哼?”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留一封信就离家出走?那么不喜欢待在这个家里?就给我滚出去!”
阮庭之一听这话,不由有些心虚,但想到刚才的事,他立刻又站直身子?,继续哼道:“你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还有脸说我?我跟你说,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着又去看他娘,一副“有我在,你放心”的模样,“娘,你放心,我现在回来了,以后看谁敢欺负你!”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特地挑衅般地看了一眼阮父。
阮父被他气?得不行。
阮母却是一脸奇怪,“你在说什么?”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哪个没眼见的敢欺负她?
阮庭之继续握着阮母的手,言辞切切,“我知道你和妹妹这阵子受委屈了。”想到这么久了还没瞧见阮云舒,阮庭之不由有些奇怪地朝旁边看,远处是谭柔姐弟,乍然瞧到谭柔姐弟,他还有些奇怪,出于礼貌点了点头,继续往四处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阮云舒,“娘,妹妹呢?”
“你妹妹不就在你身后?”阮母看着他皱起眉。
什么?后面?后面不是只有霍青行和那个女人吗?他心下一个咯噔,回头看,便瞧见阮妤正面带微笑地朝他走来,她弯着眉眼,翘起唇角,看着阮庭之诧异震惊的目光,笑吟吟地喊他,“哥哥。”
这是……什么情况?
阮母也终于想起他还不知道家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她抹了一把眼泪,开了口,“事情说来话长,我们进屋再说。”说着就拉了还处于震惊之中的阮庭之进了堂间。
阮父跟在后头。
阮妤刚要跟过去,想起什么,回头看,正好瞧见霍青行离开的身影,乌云从月亮上移开,皎洁月色下,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也透出一股别样的孤寂。想到刚才男人义无反顾挡在她身前的样子,阮妤皱了皱眉,须臾又叹了口气,可冷寂了几日的目光终于在此刻变得柔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