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1 / 2)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没有人知道。
那是棵美丽以及宏伟到不切实际的巨树,直径在五千米以上,高度在一万米乃至两万米,其树枝在大气层中以伞状散开,形状类似于菌菇的菌盖,而“菌盖”则可在平流层覆盖接近五万平方千米。
尽管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构造,但那哑光灰黑色金属的主干和不透明结晶状的枝叶就如同硅晶一样纯粹,于是人们开始管它叫硅晶树。
不过这些都是“活着的人”后来才整理出来的信息了。
巨树出现的那一日,一场堪比圣经中大洪水的灾厄席卷了整个世界。
幸存者只能隐约记得那是与以往一样别无二致的一天。早晨醒来,绝大部分平民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终端上的“无信号”象征着什么,大多人唾骂了一声当地的电信运营商后,便转身投入了一日的劳作。
少数各个国家坐在战略司令部里的人可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他们知道浩瀚苍穹上的所有卫星的同时失联代表了某场灾难的开端,但是他们不知道罪魁祸首到底是宇宙辐射,还是他国攻击。
然后,连反应的时间都不曾给予,随着一场不明的“黑雪”在世界各地落下,信息时代背叛了人类。
全球范围内,以半导体为材料电子设备出现了未知且不可修复的异常,当民众以为这是世界性赛博战争的序幕时,有核国家政府惊恐地发现了发现他们散布在公海的战略核潜艇全数与指挥中心失去了通讯,紧接着停泊在军港内的军舰同时拉响了汽笛,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它们挣脱了船坞,冲出了港口,驶向了大海。
海军基地的沦陷只是落入湖面中的石子漾开的第一道波纹,陆军基地、航空基地在接下来的六个小时中发生了同样的状况,搭载了数控火控系统的军备集体失去了控制,reboot与自毁系统尽数失灵。战斗机纷纷如离弦之箭从基地展翅飞向了空域,坦克也集结成军驶向了其他国家的边界……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了整个世界,一切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国家之间误以为这是彼此开战的信号,准备互相反击之时却发现连洲际导弹系统也都无法控制,处于世界各地绝密基地的发射井自动开启,上万枚核弹喷射的轨迹在天空交织成网,将整个世界笼罩在牢笼之中。
在人祸尚未结束之前,天灾降临,海啸、地震、火山喷发、大气涡旋……一切穷极人类想象的灾厄在全世界同时爆发,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树已然静静地屹立在世界世界的各地,而人类绝大半的文明已经毁于他们亲手创造的武器之下。
全球人口锐减至原先的百分之一不到。残存下来的人们终于反应过来是有什么操控了这一切,但是那究竟是什么,那棵树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作用,无人知晓,也无从得知。
卫星被劫持,网络被摧毁,海洋被占领,科技被掠夺,人类失去了制空权和制海权,大陆之间的往来被断绝了整整五年,贸易全球化曾为世界带来的繁荣在这个严峻的阶段却变成了桎梏了自身的枷锁,经济不复存在,货币失去了意义,重工业产业链彻底瘫痪。
经历了毁灭性的打击,在灰烬与尸骸上重建的文明不得不相互依偎,搀扶彼此,共同寻觅向未来前进的道路。地缘环境此时成为了崛起势力形成的主导因素,亚洲大陆的幸存者们联合到了一起组成了泛亚洲共同体,新欧罗巴联盟再次诞生,而位于美洲的诸国则彻底向彼此开放,美洲共和国就此成立。
诚然人类在互相屠杀上天赋卓越,但他们的繁衍能力也同样不输于蝗虫,只要一息尚存,转眼间又会遍布整片田野。
距离那场万物皆化作焦土的大灾厄,已经过了整整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并非一段漫长的时光,但也足以让重新崛起的文明稳定巩固自己内部的体制,重新向外界抛出象征和平的橄榄枝,身处同一片大陆的亚欧最先恢复了稳定的外交,而欧美则在十二年前重新建立起了稳定的新航线。
北冰洋航线。
***
“古董船队”的旗舰库图佐夫号舰桥内,不立之年的舰长凝视着船队前方的海域。他已彻夜未眠,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但厚重眼皮下的双目依然有神,如鹰隼一样时刻捕捉着海域上的任何动静。
船队保持着十五节的航速已经启程了将近两日,领航员已将科拉湾的海图更替为巴伦支海域的海图,航海长也早就在图上用铅笔标注好了今日的航线。
他们预计将会在今天横穿巴伦支海域后,一路向北往斯瓦尔巴群岛的方向驶去,而后横穿北极。这其实是一个冒险的举措,毕竟离极点越近,海冰越厚,浮冰越多,即使是在夏日,谁也不能保证航路上一路畅通无阻。
但是眼下已经别无选择了,毕竟贴着欧洲大陆行驶的传统航线要途径一个地方,而那是他们现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回避的区域。
——已经被硅晶树生根的北地群岛。
自打进入巴伦支海域深处,那比浮云还高的巨树就便屹立在他们的东北方向,因磁场扭曲而散发的虹光一直以它为中心摇曳在空中,宛如中世纪时代为水手们照亮方向的灯塔,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它指明的是通往冥河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