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国变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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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朝臣都跑在前面,唯有徐世昌落在了后头.和庆王府相比,朗润园离京城三十多里路,庆王奕劻收到袁世凯密保的时候,给他送信的人还在路上狂奔。他本想缓一缓,但现今这事情这么大,怎么能缓的过去?于是他只好在赶往颐和园的同时,派人去京城报信。他其实也在想变局之后北洋一系该如何自处,现在光绪出山已定,能做的就是赶紧控制京中局势,马上立宪开国会。
乐善堂的光绪已经醒了过来,但身处乐善堂让他很不自在,直到诸位大臣跪着他面前磕头高呼万岁的时候,他才警醒过来,他现在是皇帝,真正的皇帝!再也不要吃冷饭,再也不要住囚室……
诸位大臣在光绪面前跪了良久,却听不到皇帝说起身,只待外面又是一人连滚带爬,“皇上……皇上……”的过来,这种尴尬的沉默才被打破,来的人是醇亲王载沣,在载泽来颐和园的路上,他又派了个人去把他找来了,他和光绪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一到光绪跟前就抱着光绪的脚大哭起来。跪在最前面的载泽虽然觉得自己没叫错,但又对他们兄弟的感情忌讳的很,光绪扶着痛哭的载沣一会,见身前还在跪着的朝臣,道:“都起来吧。都起来吧。”见大家还是不敢起身,又道:“皇太后忽遭不测,还有皇后也被惊扰,此刻都在万寿寺内,朕要前往万寿寺,好帮皇太后守灵。”
见皇帝说话,诸臣身子都是一低,直夸皇帝至孝,不过待大家夸完,铁良的声音响了起来,“皇上,如今刺客并未捉拿,此时可万万不能前去啊!”他此话一说。众臣也都附和,却不想铁良话锋一转,再道:“今皇太后之事,很有可能便是袁贼所为。此人自戊戌以来,行苟且之事骗得皇太后信任,才得以窃居高位,而今又手握重兵,居心叵测,前几日更被皇太后训斥,这才回任天津,此次皇太后不测,十有**乃袁贼所为,还请皇上下旨捉拿袁贼。免留后患!”
铁良句句诛心之语,直听得徐世昌心惊肉跳,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和袁世凯亲近,若是这时候为袁世凯说辩说。不要说没有效果,说不定马上就给拿下了。正在他忐忑间,那桐却是说话了,他与醇亲王关系不错,和庆亲王交情也很好,又是满清贵胄,能够说得上话。“皇上,这万万不可啊!袁世凯现在执掌北洋六镇,一旦捉拿,可是要出大事的。再说这刺杀一事,素来是革命党之伎俩,去年已经有两次。这一次断断也是他们所为。如今遭此大变,还是要速召军机商议为好。”
那桐心中还是偏向庆王,方法看似稳妥,他此言一出,本对举得要稳妥。或者袁世凯有好感的世续、商部尚书载振、还有其他几位受过袁世凯小恩小惠的部臣顿时附和起来。大家都很清楚,光绪虽然出山,但这么一个关了近十年的傀儡皇帝,是不是能撼动朝局,还说不定呢,再说即使日后袁世凯被诛,今日之议也是稳妥之策。
铁良之议,其实很合光绪的意思,不过他虽然被囚,但也知道北洋六镇还在袁世凯手里,贸然诛杀袁世凯只会惹得他起兵作反。当然,他也可以不顾这些,但想及自己还是立足不稳,觉得还是先稳固皇位才是最要紧的,现在见众臣要请军机大臣前来相商,倒也不是不可。当下道:“那就派人去召各位军机吧。”
下午长春桥刺杀引起的宿卫营骚动,很快便被传到了京里,如果说一直很留意京中一切动静的赵秉钧第一个知道,那么执掌捕盗营的肃亲王善耆就是第二个知道了,只是这捕盗营一向是注重京城内的事务,对于外面的事情并不如赵秉钧那么敏感,再说这巡捕虽然改为巡警,但只是衣服换了,牌子换了,作风可是没变,待消息传到善耆耳朵里的时候,袁世凯派的人已经来了。
来的人是张一麟,为袁世凯之幕客,因为这一次袁世凯得罪了诸多言官,他离京走的急,便把他留在京城安抚言官,现在忽遭急变,在京城里头也只能让他来了。
肃亲王还不知道万寿寺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只把张一麟请到客厅叙话,张一麟知道此番所说都是绝密事项,但又摸不透肃王的底牌,只能和他先闲聊编纂官制一事,又提了提小恭王王傅伟,最后再委婉的把北洋一系愿意支持肃王任内阁总理的事情一说。善耆闻言心中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张一麟正要往下细说的时候,又听说有人来访,善耆听闻来人之后便端茶送客了,张一麟知道事情重大,只得行礼告退了。
善耆来到书房,见到王照满脸是泪,道:“小航你这是……”王照就是肃亲王和维新党之间的线人,他以前礼部主事,支持变法被通缉,前几年清廷大赦戊戌党人,他又回了京城,特意求见肃亲王和醇亲王,请他们营救光绪,但都未果。
见肃亲王问,王照还没有说话就哭了出来,然后边哭边道:“老佛爷驾崩了……”
“什么!!!”善耆大惊,一把抓着王照道:“哪里来的消息?”
“有个学生说的,”前年清廷大赦维新党人,虽然有旨让王照开复原衔,但王照并未做官,只是开了义塾教人官话字母。“说万寿寺那边都乱了,宿卫营全在抓刺客。我又去醇亲王王府上,却说醇亲王出城去了。”
其实王照一说善耆就是信了,只是事情太大让善耆不得不多问两下,特别是刚才张一麟所说的那些话就是明证,虽然时间短,他没有把话说全,但是意思善耆还是能把握到的。说句心里话,保皇善耆是保的,可是比保皇更重要的事保国啊。即使光绪爷出山,可他出来之后国就能治好么?庆袁虽然贪鄙,但为人老练,大事还是不糊涂的,而光绪身边的那些人,除了会挑唆民意就没其他能耐了。一旦他们上台,这国……
善耆思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王照这边激动稍歇,见肃亲王只在书房里来回度步。心中也不知道他作何想法,又想说话,却被善耆举手拦了下来。善耆又走了那么一会,还是觉得这袁世凯毕竟是外人,若是真的依他所言,把光绪废了或者杀了,即使小恭王傅伟上位,天下怕也是大乱;就是不杀的话和以前一样囚着,这老佛爷归天一事终究也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康梁等人挑动民意汹汹。要让光绪出山该怎么办?
想到“民意汹汹”,善耆忽然有些顿悟,现在光绪出山,身边或是老佛爷的旧臣,或是醇亲王的那些人。可是没有半个维新党啊!若是自己拉拢康梁等人,那这民意岂不是可为我所用……
“小航,此事可要通知卓如啊!”善耆思索片刻,拿定了主意,停下来道。
“王爷,我也想啊。可现在电报局都停了啊!”载泽进城通知醇亲王载沣之外,还让人把电报局给停了。这电报局庚子之后就收归官办,说停也就是官面上一句话而已。王照去到电报局发现关门之后,只能转回肃亲王这里,他知道肃亲王是有办法的。
“不急。我去日本公使馆,让他们打电报给卓如好了。”善耆说到,官办电报局说关门只是对小民而已。公使馆那边和紫禁城里还是营业的。
消息一条比一条致命,待到半夜,所有消息汇总过来,袁世凯好不容易鼓起的希望又慢慢破灭了,庆王奕劻回电寥寥。并没有给什么筹划,徐世昌那边给的消息只说自己和编纂官制局的人去了颐和园面圣,再后来,就是庆王奕劻还有其他军机大臣连夜出京往万寿寺去了,至于肃亲王善耆这边,张一麟傍晚去了一次,待到晚间再去,只说王爷歇息了,不再见客。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就不相信那善耆能睡得着。
“怎么办?如今可是没有什么好法子了……”袁世凯熬了半夜,电灯之下,脸色又灰暗起来,他只觉得善耆不放门,天津的巡警怕是进不了京,这上策就无从谈起;而中策,开国会再怎么快也有半年一年,这期间一道圣旨下来,那自己人头就落地了,难道要行那下策吗?
杨士琦也是满脸凝重,适才他虽然出了上中下三策,但都是一时急智,未必能经得住推敲,现在善耆的立场已明,要想顺利控制京城怕是不易,“宫保,还是先找朱尔典吧。”
“朱尔典?”
“是啊。现在局势未定,光绪一出,众臣都去逢迎,即使有什么不和短时间也看不出来,只要时间久一点,那些人自己就会乱起来。肃王不和咱们一路,那也没有可能和醇亲王载沣他们一路,还有载泽,由东海那边的消息看,这最先保光绪出山的主意还是他打起来的,届时,他又和铁良等人一派,有这保驾之功,到时候会不会理瞿子玖那帮清流都说不定。如此京中四派人,光绪一旦没有驾驭好,那他们就会自己斗起来。”
杨士琦看的透彻,可袁世凯却摸着脑门道:“他们斗他们的,便是会斗起来来,那也是在光绪料理了我之后啊。”
“所以啊,这个时候就要先找朱尔典,然后靠着英国人说情,过了眼前这一关,待到风头过去,他们认定这边再无威胁,那自然就会斗起来。”
袁世凯和英国人的关系在庚子年的时候就建立了,北方诸省,只有山东是剿杀义和团的,并且在要勤王的时候也没有派兵北上,而在辛丑之后,袁世凯并不走李鸿章的亲俄路线,而是反其道亲英,其接受天津以及收回关内外铁路都得到了英国人支持,并且也出让了不少利益,特别是英国居然可以左右直隶内部一些官员的任命[注1],而之后俄国拒不撤兵,日俄战起,袁世凯也完全站在英日一边,为日本军队提供各种帮助,不能说因为袁世凯的帮助所以日本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是他的帮助对日军胜利起了极大作用。可是如今光绪出山,那他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山的可能,这英国人还会保他吗?
袁世凯脸上阴晴未定,又想着北洋六镇,前三镇都在保定驻扎,而第四镇则在直隶青县马厂。第五镇在山东,这里面,除了吴凤岭、张怀芝、段祺瑞是自己的的死忠之外,其他像第二镇统制马龙标和第一镇凤山怕是未必完全跟自己一条心吧。特别是光绪出山,自己毫无道理起兵啊。
杨士琦看着袁世凯这副模样,大致也猜到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不敢说话,谋士只是提供策略,真正要拿主意的还是要袁世凯。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明日一早就让仲仁(张一麟)先去英国公使馆,再去肃王府看看。”袁世凯此时脸上沉静的很,看不出什么波澜,他吩咐完又道:“还有,把吴凤岭也叫过来。”
6月6日的夜很多人都睡不着。当然杨锐是不睡的,大会开了七天,确定了下一步的方向和策略之后,各省的代表到回去了,而他则在不断的翻看下面送上来的报告。有山东的、有陕西的、有福建的、有四川的,反正全国各省都多多少少有或详细或简略的报告送过来;而里面的内容,都是和农村相关,或是农技、或是地租、或是产量、或是土地比列,林林总总,说什么的都有,这其中说的最详细的还是山东一个叫陆挽写的农村工作报告。此人是沪上的管理培训班派过去的,人也是山东人,在那边负责移民工作,地方熟、人聪明、学的东西也扎实,所以递上来的报告不但对于农村的土地、经济情况有所分析,便是对宗族、宗教、思想都有调查。让杨锐大开了眼界,其中有一段对话他和百姓的对话很有意思:
问:天是怎么造出来的?
答:俺不清楚,但大伙都说它是玉帝造的。
问:那地和人是哪里来的?
答:俺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