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茶道(1 / 2)
因抢了那探花的风头,半月内,苏安出落得小有名气,尤其上巳节那天,不光民间五六处宅邸邀约,就连务本坊内的国子监、崇义坊的常平院以及各州郡的进奏院也递过请帖。现在,不再是他跟着卢兰找人家去卖艺,而是人家主动寻他。
就乐而言,苏安不辨党系,没有架子,不仅有幸一窥国子监的三十万卷藏书,还尝过池崖海井四大盐种的咸涩,为那协助市署管控物价的陆家作了几首曲子。
城中便渐渐传开,苏十八的东家就是苏公子,苏公子是太乐署的文舞郎,曲风张力十足却又不失定力,尤其擅长正宫调式,故而慕名来的越来越多,伙计们都应付不及了。
苏安才意识到,虽然在宫里,他得遵循太乐署的诸多规矩,不能抢林蓁蓁和林叶的恩宠,但是在民间,寻常人家极是痴迷于宫廷燕乐,他如果从中搭桥,把燕乐大曲简化,融入通俗的小曲牌中,一定皆大欢喜。
想来,要实现这番雄心壮志,一得有钱,二得有场地,于是,苏安听从了谷伯和茶娘的建议,决定趁火多开几家分号,正儿八经地做茶肆和乐坊的生意。
是日,谷伯从远些的坊里勘察回来,刚往皇城太乐署里递信,下晌就看见苏公子的红木金铃马车停在茶铺门前。苏安脱下狐皮薄绒:“看得怎么样,风水可好?”谷伯点了点头道:“价格合理,地段合适。”苏安笑了笑:“行,之前忘了说,这宅子是铺里置给谷伯的,觉得好就定下来了。”
谷伯一怔:“少东家……”自从年少误落草寇,一生颠沛流离,亡命江湖,除了顾越曾经冒死为他拦下京兆府的追杀,也就是这回,再有人如此对他好。
“我和阿伯阿婶早商量过,道理不会错。”苏安自然有算计,往后几家分号开起来,哪里少的了老人,他得把人心聚齐,“谷伯,这些年辛苦你们一家子。”
话说完,阁楼飘来几缕羞怯的琵琶音,苏安听见,立时辞过谷伯,登楼推开门,见阳光洒在飞扬的青纱上,细碎的尘埃像雾气般缓缓地卷动。
一壶紫砂放在炭火盆上,盖子噗呲跳动,空气中弥漫着清列的茶香。床帏中那个放下了五弦琵琶的人,素袍青带,衣襟半敞,悠然自得道:“公子日理万机,一定累坏了,快坐着,让不才为公子煎茶。”苏安:“……”
自从探花宴、曲江游、雁塔题名等等庆赏活动结束之后,顾越像一片被掏空内脏的咸鱼干,瘫在苏十八里整整一个月,哪都不去,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状元郎可是还在埋怨本公子罚了琵琶?”苏安道,“近几日倒是养的越发白净,怎么也不去走动走动,听说薛纪平他们跑得可勤快,都想得肥差。”
顾越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站起身来,那宽大的袖袍托在地上,时刻都像要从肩膀整件滑落。他掀开紫砂壶的盖子,说道:“水面泛泡如鱼目,这是一沸。”
苏安:“……”顾越捏起罐子里的少许池盐,洒入壶中,稍稍搅拌过后,舀起一勺,盛入碗中:“四边涌泡如连珠,这是二沸。”
其实苏安想说,在韶州老家,茶叶是不用烘干制成茶饼的,泡的时候更不用放盐,可他见到顾越那慢条斯理的模样,心气却也渐渐静了下来。
顾越一面用小石磨碾着团圆茶饼,一面问:“我前几日听谷伯说,咱们要开分号,准备得怎么样,钱够不够花销。”苏安道:“你莫要着急,且听慢慢叙述。”
“西市那边倒不算麻烦,有白大哥周旋,铺面就定在延寿坊,只是东边地头太挤,还又添进不少西域胡商,谷伯是跑断腿脚,才叫王庭甫把平康东北角那家要搬迁的茶肆盘给咱们,我给取名叫牡丹坊。”“牡丹坊开起来,堂堂正正接客,如今大家都把茶叶当粥米煮,拿盐和胡椒瞎泡,殊不知在宫里,像这样沸水三煎才是雅道,加上张侍郎也是韶州人,开了大庾岭不就为运送茶叶么,这是上有瑶光。”